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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了张嘴,闭上,想了想又张开嘴,最终蹦出一个字:“哦。”   中年人继续说:“在地府工作的话,每月工资50银,一周上班5天,轮休有年假,在地府期间没有新陈代谢可以不老不死,如果想要辞职的话,交接完工作可以重新进入轮回,福利是投胎的档次比原本的设定高一级。”   我对50银是多少钱完全没有概念,但是要是没有新陈代谢不用吃喝的话,钱拿来买什么呢。   中年人面对我的疑惑,沉默了一会,含糊地说:“地府也是有娱乐活动的。”他露出痛苦的神色“在地府打联机网游,点卡和装备都很贵。”   “……”   如果可以随时辞职还可以提高投胎档次,我心中默默打算,至少也要在地府做完参观再走。   第 2 章   隶属于地府中央部门人力资源局得中年人给我发了一张地府的地图就把我轰出了他的办公室。地图的一面是酆都全景图,背面是阴曹地府(市区?)图,地图显示地府地形和布局大致成钟表一样的环形状,中部有一片空出的区域标注着【中】与外圆环有一个出口相连。东南西北还各有四个出口。在大圆环面上顺时针有十座建筑依次标注着【秦一】【楚二】【宋三】【仵四】【阎五】【平六】【泰七】【都八】【卞九】【转十】。在地图西北边缘【转十】方向有一个出口标注着通往【阳界】,出口旁边有一个小方块写着【HR】,正是我目前所在的人力资源部。环面的南边一个标注着【CP】的建筑被红笔圈了出来,据说就是中央处理器的所在地。我拿着地图有点惆怅地看着这一南一北的两个地方,也不知道比例尺是多少,要走多久才能到。   抬起头来正准备找路过去报道,不禁张大了嘴。   地图跟实景,果然是两个次元的存在。=口=   这真的是阴曹地府不是魔法部么!我心中狂野地咆哮着。   满眼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员往来,各色光电构成的轨道在各个高度的平面里交叉穿行,还有谜样面包状物体在空中滑行……我前前后后看了看,越来越觉得晕眩,往前迈了一步,又不禁低头凑近地图更加仔细地看。   于是就这样,我三步一低头地缓慢前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了多远之后,人力资源办公室也消失在了身后,要去的地方还毫无影踪,周围的人似乎都很忙碌,我内心升起了强烈地想要拦下来一个人问问他“亲你目的性这么强地再急速奔波是要去哪里啊,给我点灵感好么亲!”的冲动。   “迷路了么新人?”   身后响起来清晰的问话,我唰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印有熊猫图案白T恤的眼镜青年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在阴曹地府看到太多具有现代气息的人和物,想了半天,说:“你……你问我嗷”   他睁大眼睛地点点头。   我醒悟了一般地哗啦一声翻开地图,翻来倒去才拿对方向,说:“那个,我想去这边……就是这边……” 我用力戳戳红笔圈出来的地方。   青年凑近了之后看起来尤其高,他微微弓起背把脑袋偏过来看了看,说:“你快走到地狱入口了。”   我心头一惊,瞅着他说不出话,青年看了看我,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咧嘴笑了起来,指着地图东南面的一个缺口说:“这个是几大地狱的入口处,继续往南是森罗殿,最南边就是中央处理器了。我说你快走到地狱入口的意思是,你方向正确,正在接近目标。”   我脸有点发烫,连声说:“哦,哦”   青年歪着头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说“不过这一段还是我带你走比较好,因为地狱入口那边比较……常常会吓到新人,所以大家如果是要用走的话,一般会从西边绕过来”他说着在地图上用手指划过一道弧形。   我心里有点在意他省略号里面的内容,又有点在意那句‘如果要用走的’是什么意思,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满眼都是阿飘在飞来飞去的场景,嘴上却开口道:“这样不太好吧,太麻烦你了。”而且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青年又大幅度地扬起嘴角说:“没关系,我正要去南边,而且我平时都没什么事情要做,很闲的。”   原来不管哪个地方的公务员,都是一个作风啊。   青年看起来是非常好相处的人,但是话却不多,遇到提问一定会仔细的讲解却不会主动开口,当我渐渐地觉得大脑已经负荷不了更多信息而不再问问题之后,行走逐渐陷入沉默。   “我……”我僵硬地开口:“我刚死。”对上青年的眼睛,我又抽着脸补充到:“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中间失去意识了一阵子,还以为醒来就会变婴儿,结果被一个大叔问说,要不要来地府工作,想想还真不可思议。”   青年露出安抚地笑,说:“小黑小白会去阳界收集死掉人的魂魄,把生前功过是非的数据发回地府经过程序处理之后,该投胎的会被分成一批,去十殿转轮王那边按等级过奈何桥,这一部分人都到投胎前都不用有实体,所以这一段过程你都没有记忆,而且之前所有的记忆也会在转世之前被消除,你没有听过孟婆汤么。只有那些该下地狱的魂魄,要给他们发放实体用来受罚”青年顿一顿说:“当然,工作人员也要有实体了。”   我脑中很多东西在转,半天才找了一个比较好下手的问题问:“什么叫做按等级过奈何桥,人力资源的大叔也说,做工作人员的待遇,可以提高奈何桥等级。”   “奈何桥分了金银玉石木板六个等级,按照生前攻过来定位来世的起点,现在人这么多,虽然那六座桥都还在,不过都没有在使用了,一切都是数据程序在运作。”   “所以才要招程序员啊”我张大嘴点点头,又不禁同情起那些在地府工作了几千年的牛头马面和各大阎王,他们一定在科技风暴地席卷中手足无措。   青年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说:“奈何桥等级区分程序就是转轮王组织编的哦,地府也在同步地发展呢,算起来这里还是汇集最多类种的地方。有时候,会有对自己的判决不满意的人会上诉,一审二审都会由不同级别的审判员受理,不过终审还是会由秦广王和崔判官受理,这样说来,其实他们俩的工作其实也没怎么变。”   “好复杂啊——”我不禁苦着脸抱怨。   “在这里带久了就明白了。”青年这样说着,突然一步跨到我身后,将手覆在我眼睛上,对着突如其来的举动我吓了一跳,青年又迅速将手移开,但眼前似乎被蒙了一层布一般看不到东西。   青年的声音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马上要到地狱入口,会有奇怪的东西出现,暂时把你眼睛蒙住,我领你过去。”说完就将手指探过来牵住我的手。   心里觉得有点怪,不过人家带路加讲解了这么久,不领情又显得不太好,便顺从地被牵着向前走。不知道是被突然剥夺了视觉的原因,还是真的在地狱入口会有阴冷的气场侵袭,周遭多了很多嘈杂的声响,像是有很多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嗡嗡地人头疼,青年似乎感觉到了这一点,捏着我的手把我拽近了一点。   青年是个好领路人,任何细小的路面变化都会被他提前告知,即使闭上眼睛也能辨别出他说话时候脸上的笑意,我浑浑噩噩被牵着走了不知道多久,青年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在我脸正前方响起:“我要取下眼罩了。”   第 3 章   我浑浑噩噩被牵着走了不知道多久,青年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在我脸正前方响起:“我要取下眼罩了。”   话音未落我眼前就亮了起来,眯着眼睛眨巴了半天才全部睁开,赫然发现眼前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庙宇状建筑,像一只BOSS级别的大怪兽一般盘踞着,在建筑的墙砖瓦缝中似乎还泻出光,看起来超炫。似乎是因为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要好好观察这个建筑不得不仰起头,受到的压迫感不由得地更盛,殿前宽广的石阶上似乎原本有些雕刻,但以久经年月磨得辨不出原样。顺着阶梯将视线向上移,大殿眉心处竖着的额匾上书三个大字“森罗殿”。   哇哦,我不禁感慨,好霸气好有地府特色。   青年解释道:“地府旧有的基础建筑虽然每年都在修缮,但在外观上都没有做太多改动。”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为了避免看到很可能会像五星宾馆大厅的森罗殿内部让自己仅存的一丝幻想破灭,我拽着青年匆匆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路,又不好意思地回头瞅青年,一回头发现他就站在身后很近的地方,才惊觉已经取下了眼罩为什么还要牵着手的严峻问题。由于身高关系,我情不自禁将视线对上他白色体恤上面一脸囧样的熊猫。   青年毫无异状地拉着我向前走去。   “那个……”   “恩?”青年侧头,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   “没什么”你能不能放开我,这样好像小屁孩儿跟着妈妈第一次去学校。   “ 那个,就是……”这样真的好傻   “恩?”持续亮晶晶   我尴尬地干笑:“你看我,这么半天了都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青年似乎想到了很么有趣的事情,眼睛都眯起来,说:“大家都叫我阿仁。”   啊……人?   “阿……仁。”我试着喊道   “诶!什么事?”青年兴冲冲地答应   我内心划过三道黑线默默吐槽:怎么了这人,被喊个名字用得着这么欢喜么。“你在地府做什么的?看你对这这么熟,来了很久了吧。”   阿仁歪着头想了一下说:“真的是挺久挺久了。”   “那你没想过再投胎转世么?”   “比起阳界”青年缓缓说:“地府更像我的家。”   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蹦出一句:“那确实得挺久的。”   不久之后,我们便来到一处人员纷杂的巨型白色建筑物前,整个大楼呈正方体,灯火明亮,还不断有各色的光斑从各处涌进,建筑四面各开有一个透明的感应门,每一面都一摸一样没有任何装饰和纹路。   “就是这里,你要找的中央处理器。”阿仁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带着我逛进大厅直奔二楼,穿过无数排竖着投影界面的办公桌和全楼层对新人□裸的围观,阿仁敲了敲一扇办公室的门,把我推了进去。   “新人是吧,怎么这么半天才到,来这边拿表填。”办公室里坐着一个长得很像我家门口碟片店老板的胖子,他的动作也很像碟店老板坐在收银台一只脚跨在凳子上看影片的样子,胖子快速抬头看了我一眼,胡乱指了指旁边。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看见一摞卷了边的表格,从中间摸摸索索抽过来一张,正四下找笔又听见他说:“出去填出去填,填好了拿过来。”他大幅度地挥挥手,依然埋首在他面前的屏幕里,似乎是在研究什么麻烦的东西。   我带上了门走出去,对等在门口的阿仁扬了扬手中的表格,示意他在边上来一点,我装作不经意地在办公区里扫视一圈,然后凑近了悄悄问他:“地府是不是特稀罕招到新人,这个围观的热情和持久度太惊人了,我背上都发凉。”   阿仁笑了出来,说:“可能是这边人员变动少,过两天就好。”   我不太确定地点点头,开始动手表格,阿仁也歪过头来看,目光灼灼,我不禁觉得表格上填的那些基本信息都好似变成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私,填完之后,阿仁忽然瞅着我一字一顿地念到:“范乐钧。”   我压制住听到别人念自己全名的那种毛毛的感觉,不情愿地说:“诶。”   阿仁露出瓦数很高的笑容,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小范好了。”   他说的是“好了”,而不是“好不好”,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你快进去交表,我在外面等你。”   我有点惊讶,想了想说:“你不用等我了,已经耽误你这么久时间。你都已经把我领进来了,还能有什么事。”   阿仁顿了一下,又说:“那你送我出门,再去交表。”他见我略有迟疑,伸手拽过我无畏地扎进明晃晃的目光穿过重重办公桌。   出了大厅之后阿仁一路拐到大楼的背面,朝着地府外沿的围墙边走边说:“以后你要找我呢,就从这个出口出来,就在你们大楼的后方。”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高到延伸进了黑幕中辨不到尽头的围墙上面,浮着一面狰狞的石门。阿仁走过去略一使劲,门便敞开了一道缝,他说:“就是这边,只要你过了这个门我就能知道。小范以后要记得来找我玩哦。”说罢就笑眯眯地挥挥手穿过门去,白色的T恤隐在漆黑的门后,石门也关上了。   我在原处傻愣愣地戳了一会,从裤兜里摸出那张皱皱巴巴的地图展开来,借着中央处理器大楼散射过来的光线,找到红笔圈出的建筑背后,一个画着一个标着【南】的小出口。   第 4 章   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一旦习惯,日子都过得很快。   除开最开始几天的不适应,我在地府的生活可以说是顺利步入正轨,慢慢熟悉了各种设备的运行方式和工作内容,也逐渐摸清了附近的交通路况,值得一提的是,之后我央求一个稍微跟我熟悉一些的同事带我去地狱入口参观一下,竟然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   “就……就这样?”我面对着一个像山洞一样的巨大漆黑入口,上上下下看了半天,说:“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哪有什么怪物。”   “who told you有怪物的啊乐乐?地狱入口is just like that!”这个新同事人挺热情,不像其他人对我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就是说话喜欢夹英语,还是大阪腔的英语。   “不准叫我乐乐。”我不相信地又走近一点看,除了门内黑洞洞地有点渗人,其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come on乐乐!新人对地狱好奇I can understand!不然我带你进去看看啊”同事每次念到那几个英语单词的时候,嘴型和音量就会超夸张   “我对S M没有兴趣,不准叫我乐乐。”   “oh这你就不懂了乐乐,you know十殿阎罗里面除了秦广王和转轮王,其他八殿每殿各司一个大地狱,so in total就是八大地狱加一个枉死城,每一个大地狱又包含十六个小地狱,which means一百二十八个小地狱,而他们都是按照刑法区分的。”同事热情的岩浆又爆发了,滔滔不绝。   “所以说了我对S M没有兴趣啊。”我说   “But!”他超大声打断我:“巴特地狱里面,不只有这些哦乐乐,其实刑法监禁区只是地狱的一小部分。Prisoner和工作人员都不是地狱的真正居民。”   “地狱的……居民?”我不得不看着同事发出他期待中的问话   “oh ye~ye,地狱的真正居民,是那些从地狱里繁育衍生的所有族群。They live in地狱中央,活动的区域跟在边上处刑区有所区隔。浅层呢,活动的是一些智力和伤害力低下的小怪兽,”他说道小怪兽的时候,还很恶心地扭动了一下,“中层是大型怪兽和妖物魔物的聚集区,而深层就是历史最久远的族类,something like 鬼车族和浊龙,就是地狱的贵族啊BOSS啊之类的,他们生活在地狱底层,就算你下去地狱也见不到。而且十八层地狱,越深刑法程度越重这件事,也跟地狱居民所散发出来的负面能量有关系”同事耸肩瘪嘴摊手:“越深越黑暗哦”   我觉得我现在的脸看起来一定很蠢:“我靠,这地下东西未免也太多了。”   “oh come on乐乐!人类社会在地表发展,只是一个平面就已经衍生了so many stuff! 地下可是无数层的空间啊!”同事怪叫着   我第一次没有纠正他叫我乐乐,望着黑乎乎的洞口发呆,心里想着那么阿仁那天说的会吓到新人的会是地狱里的怪物么?“你刚才说可以下去看,安全么?”我问同事   “well……if you know 走那条路,地狱下面错综复杂,要参观就顺着大路不要走偏,底层的BOSS们跟地府有协议互不干涉的,but浅层的怪物可没有那么清晰的神智和自制力,sometime他们还会不小心跑到地府上来闹乱子。”同事看着我死盯着地狱入口,又怪叫道:“乐乐难道你really想下去看?!we are having午休now!而且是马上就要ending的午休!”   我收回神开始往中央处理器的大楼走,一边恶狠狠地对同事吼:“你再叫我乐乐我翻脸哦。”   “why not乐乐!你也可以叫我荣荣啊乐乐,我不介意的乐乐。”   “我介意。”   “你叫我荣荣嘛乐乐,求你了乐乐。”   “……”   回到CP二楼办公区的时候,又出现了大家看见我之后明明在欢乐地叽叽咕咕却瞬间安静的场景,荣同事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没感觉,蹦蹦跳跳回了自己桌子处,我叹了一口气也回到自己桌前,心里有点无名火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从报道第一天就这样是搞XX啊。   可是荣同事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一到休息时间就“乐乐,乐乐”喊个不停。   “又干什么。”扶额   “乐乐,You know what!”   “what”我一脸黑线手脚麻利收拾东西   “你来的timing超好的!because地府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就要start了!”   =口= ←我的脸看起来一定是这样   “but地府的运动会不是绕地府跑圈圈哦,是全地府各部门联机网游大赛!”荣同事手舞足蹈欢欣鼓舞:“乐乐你以前喜不喜欢打游戏啊?不会没关系,我很强的,我教你我教你啊。”他回头朝隔壁桌的同事喊:“花花你也来啊,我今天要和你决一死战!”   看到几天来都没见过有什么表情的同事被叫做“花花”的时候脸竟然抽了一下,我心里泛起了异样的快感:乐乐什么的真是太不下限了。   “两个人打没什么意思。”花花很快恢复了面瘫,冷冰冰地说   “所以说还有乐乐啊!”荣同事扭动起来   “新手。”花花多一句解释都不想说   “还有小强和小灰!”荣同事不甘心地说   “喂!什么时候的事啊!”被点到名的同事跳起来:“什么时候答应你的啊!”,看着一片混乱的办公室,我带着东西准备默默离开,却被飞扑上来的荣同事扑住:“乐乐你看他们嘛,so bad!so!!!bad!!!”   “……”   最终,很大一票人一同去了荣同事的公寓打游戏。我明明心中想着“我已经过了沉迷网游的年纪了”,却马上折服在了超炫超仿真的3D投影屏幕上,哇哦操作手柄看起来也超华丽超好用的样子   “乐乐look!”荣同事的客厅宽敞很高,我心中怀疑是为了这特大的游戏屏幕所设计,他拿起手柄演示了一些简单的动作,说:“这个游戏里面所有的怪和种族其实都是在地狱居民真实的样子和属性基础上做的,小怪和召唤兽原型来自地狱浅层,玩家可选的种族来自地狱中层,大BOSS当然就是那些深层贵族了。”他操作着一个长相妖媚的明显是妹子的角色晃来晃去说:“我们先打一盘给你看嗷!”   对战的组队上限是5个人,荣同事和花花在一个组,其他都是我不认识的同事,他们的职业组合不出意外是一个物理攻击,两个法术远程攻击,一个医生和一个辅助类的什么,而对面组合只是将物理攻击和法术攻击的人数对调了一下,大家的装备看起来都很华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本来还在讲解的荣同事一开始战斗便就只剩下怪叫,声音之恼人让我不禁怀疑这种噪音也是作战的一部分。看了一会之后我便摸出了一些门道,毕竟游戏这种东西只要操作熟练了,从根本的策略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花花别动,站在这下面他打不到你,等他从左边过来。”我入戏太深不禁出声指挥   花花眼睛没离开屏幕,只停顿了一瞬就按照我说的操作了   “医生先管前面的!不然他死了会被控尸”   “炸他蓝,对面医生应该也快没蓝了。”   “把辅助干掉,快点把辅助干掉!”   “……”   战斗以荣同事和花花方面的胜利告终,大家扔掉手柄瘫在沙发和地毯上,甚至连我也觉得说了太多话嘴巴发干,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一个同事跳起来指着我愤怒地冲荣同事喊:“这个是怎么回事!这算什么新手!分明是个场外指挥!”   我尴尬地摆摆手,说:“没有,我真的……今儿第一次见这个游戏。”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我补充到:“就是以前,玩游戏挺多的。”   “乐乐,你以前玩游戏是不是很厉害啊”荣同事歪在地毯上问   “就……还行”   “还行是个什么意思。”那个平息了愤怒的同事突然露出异样的笑容:“每次到最后都输给反黑客部门的那几个杂种而止步亚军,这次一定要搞死他们。”然后转过来看着我笑:“你的,过往成绩的,怎么样”   “游戏玩过无数,服战的话打过几次,全国决赛基本前三吧”我想了想,说道   整个屋子的热度都上升了。   后来我想,经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男人的友情非常容易得到,只需要一点认同就够了。   第 5 章   全服……啊不……全地府的联赛的决赛时间初步定在一个月之后,看着四处张贴起来的宣传,我突然想到以前一个女性朋友说:世界杯是男人是四年一次的月经,不管是足球还是橄榄球。   在其他方面都没什么才能的我,从小时候开始就由于自身那种【一旦开始玩一个游戏就要集齐所有东西打通所有关卡找到所有隐藏道具】的神秘执念,而在游戏方面得到了所有小朋友的崇拜,当然,只有男性小朋友,因为女人都是看不懂操作系网游的内涵的,他们只看得懂养成经营类,就好像他们看不懂传球和走位,只看得懂射门和灌篮一样。   当然,男人也有很多看不懂的东西,比如拖地长裙和高腰裤,他们只看得懂超短裙和□。   总之,操作一向生猛的我继承了前任离职人员的号,是个物理输出很高但血和防超低的尸体杀手,非常符合我偏执的游戏个性,我很满意。因而想要做完地府参观就走人的我,来了个把月居然哪里也没去转,反而每天下班就一堆人窝在谁家里打游戏, CP(中央处理器)局的几个部门无一例外都进了复赛,看来做程序的技术宅生前死后都是寂寞的人种,只能在二次元的世界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空。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   跟办公室大部分的同事关系都有所改善,虽然有些还是说不上话,但至少没有之前尴尬的氛围,至于大家之前对我的情绪,似乎都没人记得了,直到有一天,在荣同事无意的问话间,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并且受到了巨大的文化冲击。   事情的起因是,几个小时的游戏奋战之后,大家东倒西歪地休息着,我望着窗户外面幽幽地说:“来了地府这么久,还没好好出去转过,除开报道那天,都没出过CP的区域。”   “talking about报道的那天”荣同事说:“你当时怎么会和鬼帝殿下在一起啊,大家都吓坏了。”   “你说谁?”我坐直身子瞅着他,发现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一副‘对啊对啊我早就想问了’的表情   “鬼帝殿下啊,跟你一起来报道的不是么,你们还hand in hand呢。”荣同事一脸无辜地说   “你是说……”我脸皱在一起:“阿仁?”   “阿——阿——阿仁?”荣同事怪叫起来,房间内也四处是噗水的声音:“你居然叫他阿仁!所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relationship啊!”   我张着嘴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找路来CP的途中遇见他,他说他顺路可以带我过去,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就说大家都叫他阿仁。”看着大家一脸噎住的表情,我讪笑着问:“所以……他到底是……谁?”   “南方鬼帝杜子仁。”说话的竟然是花花:“他管辖的罗浮山入口在地府最南端,正好是CP大楼背后,所以说顺路,倒也不假。”   想起阿仁带我去的那道门,我点点头说:“对嘛,况且从人力资源那边过来,超远的。”   “你们走路过来的?”花花一脸怪异地看着我   “不然呢”我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荣同事从地毯上跳起来冲到窗口指着每天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面包状物体说:“BUS啊BUS!!这些方方沿着地府环形运动,顺时针逆时针各有两列轨道,十殿处均有上下车的stop的!”   =口=!!我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高声说:“那……那!上次我让你带我去看地狱门口!也是因为走到哪里阿仁就把我眼睛蒙住,说有什么东西会吓到新人!所以在众人瞩目之下牵着我走的!我好奇哪里到底有什么想要回去看看,结果啥都没有!果然也是整我的吧!”   “地狱入口处会现出每个人原本的形态,不管你是人鬼神魔。”花花深沉地摸着下巴说:“要是突然变成鬼帝本尊的话,说会吓到新人,倒也是没错。”   根本就是骗子!!!我心中呐喊着,想来在CP受了这么久的鸟气多半也是因为大家以为我是什么走关系的空降兵的原因吧,亏他长了一副好人的嘴脸,居然腹黑到这种地步,走之前还笑眯眯地说什么【要找我玩哦~】,简直太无耻了。   我朝着空气拳打脚踢了一阵子,荣同事满脸同情地看着张牙舞爪的我说:“乐乐你就别想了,你是cannot打赢他的,在五方鬼帝之上的也就只有北阴酆都大帝和天圣人齐大帝了,虽说是叫鬼帝,但基本也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小黑小白,我好想再去死一死,来接我一下可以么   阿仁的身份真相对我内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和打击,按理说一个只认识了个把小时的人不会在造成多大的创伤,但好歹他是我来到地府之后第一个认识的人,结果发现根本是被一个散步回家的领导顺手调戏了一下,我感到了对这个社会彻头彻尾的失望。   可是这份伤感还没来得及延续多久,我的生活就被新的危机充斥了。   事情是这样的。   某一天下班后,一如往日在荣同事家打游戏,大家都很放松,因为之前本来和本部门竞争最厉害的反黑客部门在复赛就因为缺赛被刷掉了,似乎是由于那阵子死了几个生前是祸首死后还不甘受罚的讨厌鬼,似乎是找门路花钱想要利用后门投放木马篡改甚至崩溃攻过认定的程序逃过一劫,结果给反黑客部门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于是纵观决赛的其他的三个部门没什么能构成威胁的,同事小灰还很不爽,叫嚷着:“就算他们来也可以照样搞死!有种就不要逃跑啊!”什么的。总之,那天大家打了打游戏,谈了谈人生,交流了一下赛后秋假的计划,便各自回家了。   我回到部门分配前任留下的公寓里,站在玄关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就听见客厅好像有什么……动静   我动作停顿了一下,心脏跳的很快,手脚有点出汗。我慢慢摸到墙上那个夜光的小平面,开了灯   =口=!!!(←这个表情最近出镜率很高   我美好整洁的客厅都尼玛一去不复返了啊!!装饰用的落地灯整个倒在地上连电线都扯断了,墙上的画也戳在地上玻璃碎了一片,客厅角落那一盆长相猎奇的地府特产血茶花盆栽已经几近被盖在上面的沙发坐垫杀死,茶几下面的白色长绒毛地毯染上了一坨一坨红色和褐色的污迹,而原本压在上面的茶几四脚朝天翻在旁边。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呵呵,客厅中间有一只超级大的,血红血红的鸟,伏在我的白毛毛地毯上,喘息。   呵呵。   再也不相信这个社会了啦。   我很重地叹了一口气,有种一切不知从何说起的挫折感,大鸟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动弹了一下,慢慢从地毯上立起来。它真的很大,覆满鲜红色羽毛的翅膀即使半收着也几乎填满了我客厅的所有空间,根本不可能站直身子,难怪所有的东西都被它划拉到了地上,它似乎受了伤,翅膀根部的羽毛被血浸得黏答答,还不断滴落在我可怜的白毛毛地毯上。   从窗外闯进来一只受伤的小麻雀是情趣,闯进来一只受伤的鹰是奇闻,闯进来一只受伤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   “你……受伤了啊”我对着血红的大鸟说,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于是手脚也比划着:“但是我这里太小,你呆不下。”   大鸟明显听见了我说的话,头微微侧了一下,它的眼睛又细又长,虹膜呈浅淡的橘红色非常奇异,却找不出它到底聚焦在那里。大鸟从喉咙里发出一些类似痛楚的呻吟,尖利的爪子抓扯着地毯颤抖,然后突然它的翅膀像是凭空折断一样弯曲起来,长着长长翎毛的火红头颅也向后仰去,一阵猎奇地骨骼变换之后,红色的大鸟变成了一个……红毛裸男   呵呵……呵呵   裸男右边肩胛骨有一道很深的血口子,血已经半凝固,皮肉有些翻卷,他用左手肘撑住还散落着红色羽毛的地毯缓缓坐起来,脸冲着我站的方向却根本没有看我,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这样地方就够了。”   我张着嘴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有千百只咆哮马狂野地奔腾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阿格马尼斯么!!!哈利!!!你在哪!!!拽哥他还好么!!!   裸男皱了皱眉说:“你怎么都不说话?”然后他侧过头低声嘟囔:“难道不在了?不对啊,明明还有气息。”   我这时候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眼睛依然是细长上挑的形状,睫毛和眉毛都是金红金红的颜色,配上浅橘色的虹膜效果非常惊人,却没有瞳孔的深点。   “你……你看不见么?”我举起手晃了晃,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很不礼貌的问话   裸男毫不在意地说:“看不清楚,只有一些影子。”   “那你怎么会,在我家客厅。”我问   “都说了看不清楚,我怎么知道进了谁家。”裸男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   裸男沉默了一下,问:“这边是地府?”   “是。”我不自觉瞄了一眼大敞的窗子   裸男眉头又皱起来,说:“啧,居然跑到这么远来。”   有翅膀就是牛逼啊,我心里默默想,一不小心就可以飞超远的,“那你家在哪边,我送你回去。”   “地狱”裸男说   “……”   把客厅收拾地能些微见出点原样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虽然地府不见日出日落,但是时间确确实实在咔哒咔哒地走向隔天,翻箱倒柜勉强找到几件大点的T恤和裤子给裸男套上,衣服上绿色的LOGO虽然跟他一头鲜红的长毛十分岔眼但好在他自己看不清楚也就算了,本来想帮他处理一下背后的伤口,但自从来了地府,实体都是后勤纷领根本不会在家里存什么伤药,也就作罢了,裸男也似乎对那一道深可见骨伤口不甚在意。   啊他现在穿上衣服了,不能再叫裸男了   “我说,”我吧茶几推回到原本的地方,指挥他坐到沙发上:“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什么名字?”裸男重复问话的表情有些似曾相识,他说:“我叫燧烛。”   第 6 章   经过长时间的艰难问答之后,我整理了一下一切的来龙。   裸……燧烛是一只生活在地狱的……传闻中的地狱居民。就好像地下河的冷水鱼一样,由于他们种族生活的地方常年看不到光,于是整个族类的眼睛慢慢退化掉了,其他触觉却非常敏锐,我心中怀疑他和蝙蝠一样是靠雷达的但是没敢问出口,他跟同族的一个谁(被他含混掉了)因为一些原因(被含混掉)发生了一系列什么争执(被含混掉),然后扯开打了一架(打架的过程他倒是重点描述了一下),结果一路闹得太厉害发现的时候竟然完全脱离了自己熟悉的范围,在一阵横冲乱撞之后他冲进了我家客厅并对我家客厅造成了毁灭性地破坏。   “喂!你到底在没咋听啊!不要以为我看不见就可以不专心”燧烛推了我一把,说:“所以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是,是。”我敷衍地说,靠在沙发上眼皮一直打架,“我真的撑不住了鸟兄,我明天还要上班的。这大半夜的你没地去愿意在这呆着也行,我实在闹不住要睡了。”   燧烛有些鄙夷地啧了一声,没说话。我用最后一丝力气东倒西歪地爬进卧室脸朝下扑在了床上。   隔日早上睁眼的时候,我心中还有那么一个片刻天真地以为红色的大鸟是一场怪诞的梦,可是看见客厅里腿支在沙发外沿晃来晃去的红毛青年就绝望了。我面带愁容地瞅着他半晌,他似乎感觉到我一动不动的散发着哀怨,做出一个自以为很体贴的恶心表情,朝我挥挥手说:“没事儿,你去忙吧”   没事尼玛……我张大嘴无声地骂,反正他看不见:“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红毛青年说:“都说看不见了,怎么找回去,还是说你要带我下地狱。”   动不动就说什么下地狱怪渗人的,“那……我去问问看,要怎么下去,你在家老实呆着不要乱跑,听到没有。”我露出狰狞的样子,但想起他看不见,有些颓然地出了门。   到了办公室,我依旧萎靡着,趁休息时间拉过荣同事说:“喂,上次你说可以下地狱参观的,要怎么下去啊?”   荣同事有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乐乐你对地狱这么interested啊,游戏里面的几大地狱城界面和怪兽你还没看够啊?”   “真……真的总是不一样嘛。”我有点心虚地笑说   “好嘛我帮你问问看这段时间有没有地狱tour参观团。”荣同事晃晃脑袋   “还要跟团!?”我叫说   “you wanna自助游?”荣同事说:“乐乐你这样新鲜的backpacker在地狱一定看起来很好吃。”   我又接受到了新的讯息:“他们……还要吃人?”   “浅层的低级兽类是有一部分会吃人,好像你家召唤兽的那种,傲因据说是很喜欢吃人脑”(这个时候荣同事突然发疯喊了一句“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又继续解说) “中层的妖魔,像是讹兽那种”他指指坐在一旁的花花,因为花花的游戏角色就是一只讹兽:“贪恋美食的谎言家,据说讹兽自己的肉就很鲜美,BUT吃过的人都再也无法说真话了,好像还曾有过讹兽受不了诱惑渐渐吃掉了自己的传闻,说不准会不会被乐乐香喷喷的肉attract。”   我背后一阵凉,对昨夜睡梦中有可能被客厅的鸟类吞食的可能性感到后怕,示意他继续说。   “那么底层的古兽呢,like浊龙那种嗷”荣同事继续说,浊龙是一系列超长副本的终极大BOSS,由于我直接继承了前任的号,平常跟他们玩的也都是PK没怎么练过级刷过怪,所以浊龙是我见过的少数底层族类之一,是一只嘴里含着烛火的人面龙身大怪兽。“似乎是世间五种龙里面唯一生活在地下的,‘在无日之地照明于幽阴’,这些种族都诞生自地狱最深处的虚无,besides副本刷到最后的时候,其他时间都见不到。”   “就算下地狱参观也见不到?”   “of course!”荣同事说:“参观最多走到八层十层的地方,而且都是在center区域活动,主要的reason倒不是底层有多么危险,compare to浅层胡来的怪兽倒是越下层越理性,只是地狱居民大部分都是释放负面能力的,咱现在用的body倒是无所谓。”荣同事又抬起脸用下巴指指坐在角落的小灰说:“小灰的角色虚耗本尊,就是一种会偷走人欢乐的monster,所以一般人根本走不到更下面的层数基本就撑不住了。”   偷走人欢乐的怪兽,小灰我一直不知道你选的角色是摄魂怪。   听了一系列地狱科普,我深深感到要送误闯民居的大鸟回归野外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拒绝了大家的对战请求,我以比上班时更颓然的姿态回到家,又欣慰又忧郁地发现红毛青年盘腿坐在客厅中央十分自娱自乐地玩着前主人收藏的益智类游戏。   “我回来了。”我说,红毛没理我   “我今天问了别人,要下地狱的话要跟团,而且不能去到太偏的地方,你说你住的地方都没有光,应该比较偏僻吧,浊龙的光都照不到的”我继续说   “恩。”红毛在毯子上摸索自己需要的那个玩具零件,应了一声   看他这么热衷益智游戏,怎么看也不像浅层那些混沌的小怪兽,我心中不抱希望地问说:“而且要我带你下去的话我不能下到太深的地方,你家住在第几层你知道么?”   “十八。”红毛说   红毛的身份真相对我内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和打击,我再一次地感到了对这个社会彻头彻尾的失望。   难怪我见到他的鸟样本体却认不出来,毕竟这么高难度的副本我还没有参与过,我翻翻找找游戏攻略上的简介,终于找到一只像变种凤凰一样的副本大BOSS,一旁写着:   鬼车,色赤,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爱入人家烁人魂气,常滴血,血滴之家,则有凶咎。   鬼车不应该是一辆车么,我默默吐槽,突然想到我那被红毛血染的客厅,顿觉心惊肉跳,抓住红毛问他凶兆是什么,他别过脸不吭声,一副不想解释的摸样。在我第五次感叹我的魂气没什么好吃的请他千万不要惦记之后,红毛终于受不了地跳起来吼:“老子的血宝贵的要死!你以为谁想要就有么!别人求都求不到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傻 逼攻略不是因为写的比饺凶煞听起来比较帅气么!”   我对地狱底层的崇敬不禁又下降了一个level   基于红毛家住的楼层太高……太低,要谁领路下去可以说是没戏了,于是我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够自食其力,可是红毛总是一句“看不见”打发我   “那你以前那么多年怎么过下来的!”我吼   “那是在地狱!这是地府!环境彻底不一样!跟你说也不懂!”他也吼   “你说过你能看见一些影子,就是看不清楚是吧?”沉默了片刻我又问   “恩”红毛说,正试着想要把手上最后两个圆环解出来   视力模糊啊……这种症状让我产生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异样感觉,最终,我缓缓说:“你可能,是需要一副眼镜。”   配眼镜,听起来是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但是,我错了。   追问办公室的同事们哪里可以配眼镜,得到的回复基本都是一样:“视力不好的话去后勤换一副实体就好了,要配眼镜来干嘛。”   当然也有更过分的回答:“乐乐原来你喜欢这种play啊!”   确实,地府里面除了神鬼就是工作人员,而工作人员所用的实体若有损坏就可直接找后勤更换,所以根本用不到药物或是眼镜这种东西。   说道神鬼……我思来想去,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摸样,白色的熊猫T恤很晃眼,镜片后的眼睛笑眯眯。   这!这不是有一个人戴着眼镜的么!   在床头抽屉深处扯出那张人力资源大叔发给我的地图翻到那从来没怎么研究过的反面,酆都全景图囊括的地界相当全面,但比例尺实在太小让人无从下手。我顺着地府南边出口往下看,地势十分复杂的一大片区域上立着两座分别标注着【罗】和【缚的山,背景文化知识匮乏的我才知道罗浮山竟然是两座山的合称,而在【罗】的山腰处有一座建筑标着【南殿】,想来应该是找人的好去处。   推开CP背后阴暗处藏匿的巨大石门,我口中念念有词:阿仁……不……仁殿下……请助我一臂之力放生大型猛禽   第 7 章   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我穿过一条又长又安静的暗黑走道,豁然来到了一片新天地。   这个地方,有光。刺眼的、炙热的自然光。   不同于灯火通明的地府,也不是我想象中业火滔天遍地焦土的地狱摸样,而是满眼翠生生的,一片山明水净。   还活着的时候,我没有怎么出门走动过,每天上下班的娱乐内容都建立在二次元上,活动的空间无非是各种硅酸盐的堆积,使用的器具无非是氯乙烯聚氯乙烯和二氧化硅的各类合成品,死了之后未曾想地府竟也是一片后现代科技城的摸样,突然见到这么广大的一片自然山水好风光,我心中不禁涌现出了作诗的冲动!   我满腹豪情地迎风站了一会,脑子里面除了紫薇陪皇上春游时候在马车里吟的那几句诗之外啥也想不到。   算了啦,理科生搞不出来这么有文化的产物是可以原谅的。我自暴自弃地上路了。   罗浮山风景区的路非常难找,估计是常年无人探访的原因,歪歪扭扭形状极不规则的石板路在草木中若隐若现,好在岔路极少很难找丢。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很多长相猎奇色彩鲜艳的花挥开支楞八岔的枝叶,艰难困苦地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终于欣慰地听见了水声,想必是来到了地图上那一道白色弧线所指示的瀑布处。   而瀑布顶端的湖边,就是南殿了!我兴致勃勃地拨开最后一大丛绿汪汪的叶子,在响亮的水声中,果然一道瀑布横在了眼前。   这座瀑布的SIZE不大但水势汹涌,源源不断喷薄泻下的水流砸得底端水面一片纯白,周围和缓的水域又是深幽幽的碧绿色,而最外沿靠着岸边的水几乎完全透明,水中沙石和阴影的形状都一览无遗,让人深觉此时此刻不脱了鞋下去捞一圈自己都不好意思,风一吹还有凉丝丝的水飘在脸上。   此情此景甚好,就是,我怎么没看见上去的路。   嘴里念叨着:“我不信,我不信”围着瀑布边的山体反反复复转了五六圈,依然是一抹路的影子都见不着,正悲伤绝望的我听到了人的笑声。   “小范小范”岸边一棵歪扭大树的阴影中站着一个喜笑颜开的青年朝我招招手,极不要脸地说:“我来接你了。”   “阿仁……”我吃惊地叫道,然后脸色一沉,咬牙切齿地说:“不,南方鬼帝杜子仁殿下。”   阿仁今天也穿着一件白色T恤,上面印着一只胡子拉碴目光颓废的猴子,他毫不在意地晃晃脑袋,答应道:“诶!”   我深吸了一口气,阴森森地说:“殿下上次自我介绍的时候不是说,大家都叫你阿仁么,临别的时候殿下还说,一旦我过了那道门进了你的地界,你就能知道么?”   阿仁睁大眼睛,说:“是啊,所以我都等了小范好久好久了。”他说道好久好久的时候,还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让我不由得怒火攻心,指着身后欢快的水流大吼:   “你自己看看这个完全不考虑普通游客心情的瀑布设计!再过好久好久我也上不去!”我把好久好久四个字着重念了一下   阿仁咧开嘴,语调得意洋洋的:“所以我不是下来接你了嘛。”   怎么有一种,我是逻辑是对的,他的逻辑也是对的,我却很憋屈的感觉。   阿仁一眼都没看脚下坑坑巴巴全是椭圆形鹅卵石的路面,径直朝我走来,一边说:“小范对不起,我这里一般没有什么普通游客,你这个问题反应得很好,下次你来我一定给你开一条缆车。”说完他整个人突然凑很近,一把抓住我手腕往后一拽,另一只手环过来把腰箍住,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朵尖响起:“所以这次呢,你就把我当做缆车好了。”   “呜哇!”我怪叫起来,“呜哇!手拿开!”   阿仁把手臂又收紧了一些,语气还略带责怪:“坐缆车怎么能不系安全带呢?会摔死哦”   我从来没有听过语调这么温柔效果却如此惊悚的“会死哦”,一时间僵住了   “预备……”我被阿仁拖住微微半蹲下来,还没闹明白怎么一回事,只听见一声:“跳。”我腰一紧,整个人被以极大的力量向上拽起,周围的景象一片模糊。   这神跳跃!!龙猫!!鬼帝的原型一定是个龙猫!!!   呼啦啦地风声吹得我耳朵疼,我晕晕乎乎地想。   带着水意的风从我的领口灌进来,然后又遭到那勒得我肋骨疼得手臂的阻拦而四散奔逃,给我整个穿了一个透心凉,但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多久,我的眼前就忽地明朗起来,原来是抛物线到达顶端减速时的停顿,在这短暂地几秒内我不顾四肢悬空的惊悚感睁大眼睛俯视瀑布顶端的景象,只见到依旧是无数草木层层叠叠,隐约有一座檐角四翘的殿宇埋在其中,就又是一阵急速下降。   落地的时候我脚都软了,就是那种踩在从翻滚列车下来的楼梯上的虚浮感觉,我稍缓过来一点劲儿便被阿仁拉着往前走去。   “小范小范,欢迎来我家。”阿仁声音欢快:“想不到小范真的来找我了我好开心。”   我被拽着进了空无一人的大殿,殿内没有亮灯,只有一些室外的光线漫散进来,阿仁毫不在意地将在瀑布边踩湿了的鞋子踏在光滑的地砖上留下许多水痕,一路进到大殿内里又从右方的一个偏门走出,钻钻拐拐来到了一个似乎是后院的地方,这院子的设计很奇妙,所有的建筑庭院和走道都是一半连嵌在后殿,另外一半却不见踪影,似乎融在了山林之中,院子中央环着一方水域,上面铺着一座同样牵头不见尾的回廊,这片水似乎是林子里的湖河延伸出来的一个支线,水面反射的光影映在廊柱上摇摇晃晃。   阿仁放缓脚步带着我走上回廊,踏上去的那一刻回廊像船一样微微晃动了一下,我低头看去,湖水似乎就在脚边,没有任何支柱像是悬空漂浮在水上一样。   “这座廊桥两头分别连着罗山和浮山的。”阿仁说:“罗山是本来就生在这里的山,而浮山原本却是一座岛。”   “一座岛?”我问   “恩,是千万年前从东海漂浮过来的岛屿,后来浮岛的根系和罗山渐渐长在了一起,于是成了罗浮。”   “那……那个东海呢?”我不禁问,地图上明明是没有海的啊   “桑田了啊”阿仁笑起来,让我不禁开始怀疑刚才一系列解说的真实性,毕竟这个人前科累累。   回廊果真一直伸展出山沿,通向对面那座稍矮的山,风一吹还一阵晃,一路好像走在空中一样,感觉既紧张又新奇。走到两座山中间的时候,正想感慨此处风景的华丽,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我们去浮山,是干什么啊?”我突然刹住脚步   阿仁看着我,说:“其实小范来的时候呢,我们是在浮山的。”   “你们?”这荒山还有其他人啊,想想也是,一个人住两座山也太夸张了   “恩,今天是部门全体员工的聚餐日,大家在浮山BBQ的。”   瓦特!!!!   “但是由于小范来了,我就毫不犹豫地抛下大家跑过来接你了。”阿仁一边说一边拽着我继续往前走,“所以现在要回去和被抛弃的大家回合。”   “不对不对,”我甩开他的手,“我为什么要跟你们部门聚餐,我来也只是想问你一个事儿的,问完我就回去了。”   “那我们要站在半空中做完问答么?”阿仁偏偏头,突然猛的一跺脚,廊桥被震得拼命摇晃,我吓得浑身一激灵,一把抓住旁边的栏杆,还没来得及张嘴,他又指着脚尖前面的方向,说:“而且你看,就快到了,站在这里,多危险。”   我低头看向前面,山间有一处没有草木的宽广地方果真有人在,有几个似乎竟然是我死后就几乎没有见过的姑娘,他们围着几个冒着烟的台子走走停停。   “小范要是不想走了的话。”阿仁说着又凑过来:“我们还可以跳下去。”   呜哇!我绝对不想再玩那个了,只能躲开他快步向前走。   来到那片露台的时候,发现人数比我想象的要多,大家看见我抖十分惊讶,一个男人手里攥着一大把烤好的肉串走过来,露出猥琐的笑容说:“殿下怎么突然不见人,回来还带了一个。”   死盯着他手里油滋滋冒着烟的肉串,自从来到地府之后就还没有吃过东西的我不禁开始吞咽口水   男人意识到我直勾勾的眼神,塞了几串肉在我手上,问:“哪个单位的?”   “CP的”我说:“我是新来的,叫范乐钧。”   “哦哦!”不远处有几个男人听到后叫起来:“CP那个操作很强的新人嘛!都是你啦!搞得我们八强都没进!”   “那是你们上次打的太丑了吧!”面前的男人大声嘲笑他们,转身走过去   我手里捏着肉串的签子左看右看,还没来得及下口就突然被阿仁抽走了,他说:“小范现在用的身体不能代谢,吃这个会出问题的。”   我很苦逼地望着远去的肉,坐在石墩上出了一会神,终于想到有什么正事要做。   “阿……殿下你的眼镜,是在哪里配的?”我问   “不是都说了叫阿仁了么。”他扬起下巴,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说:“你这副实体视力不好么?去后勤换个就是。”   “不……不是我要用。”我吞吞吐吐地说:“一个,一个朋友,他看不太清楚,生活上有点困难。”   阿仁转过脸来看着我:“在地府的朋友?”   “算……算是吧,”我说:“你也知道地府不会有人需要用到眼镜这种东西,大家都不知道去哪里配,所以我想来问问你。”   阿仁眯了眯眼睛,开口道:“可是我的眼镜……也不是用来矫正视力的。”他露出一丝可以称得上阴险的表情,说:“主要是个造型。”   “你……你骗我的吧。”我无法相信这种答案,坑坑巴巴地说   “真的呢小范,你看。”他摘下眼镜伸到我面前,说:“平光的,不过大家都说,我戴上眼镜会看起来比较亲切,我才戴的。”   我看了看他手上的那副眼镜,镜片确实没什么弧度,有点无语地抬头想要讽刺他带平光眼镜的非主流行为,却有点噎住了   第一次见到阿仁不戴眼镜的样子,虽然还是笑眯眯的,但却气势惊人,小幅度勾起嘴角的样子有点可怕,弯弯的眼睛里闪耀着的光芒也令人莫名犯怵,之前温和青年的摸样一扫而空,反而散发着一种猎人的气息   “是……是戴着比较好”我很孬种地点点头,看着戴回眼镜的阿仁,说:“那既然如此,我就只有先回去了。”   “眼镜不行的话”阿仁开口道:“不如试试其他方法。”   “什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小范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啊,像是视力不好的朋友什么的。”他说   第 8 章   我抽着脸寻思了一阵子,还是把红毛事件的始末跟阿仁说了一遍,他听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怎么搭话,最后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这样啊。”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啊。”我愁眉苦脸地问   “小范很想把他赶走么?你们相处的不好么?”阿仁用十分无辜的表情问,搞得我一时间不晓得怎么回答   “这不是室友之间相处的好不好的问题吧,他总归……是个地狱居民,又不属于地府的,没什么认识的人不说,眼睛看不见,连门都出不了。”我说   “可是,听起来他自己还满乐在其中的”阿仁说:“而且,鬼车是非常古老的种族,如今尚存的子孙已经十分罕见,他们虽然视觉退化了,但其他所有感官和直觉都非常灵敏,他能接受小范你的气息本身就是一种肯定。而且最重要是,如果他在来之前受了伤,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冲突,也许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想回去呢?”   想想红毛每天在家里兴致勃勃的样子,几大箱益智游戏都被他玩掉一半,把我家摸得比我自己还熟,确实不像是想走的样子,“妈的,说什么看不见,敢情是闹别扭在我家白住着避风头!”我义愤填膺   “不过……”阿仁把尾音拖的长长,说:“如果他真的是想要回去回不去呢,我倒是可以帮忙。”   “诶?”   “我的话,下地狱多少层都没什么影响,我可以送他回去啊”阿仁提出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我还可以带小范参观地狱,方便快捷又安全。”   我仔细思考着事件的可能性,他又说:“我还可以顺道鉴定一下你家客厅的损坏程度,帮你找财务找点赔偿什么的”   “事不宜迟,”我从石头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走吧。”   回地府的过程比来时快了许多,徘徊在弯路上的时间全部省掉之后,回到那个连接地府南门的暗黑过道竟然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为了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我拖着阿仁一路顺着墙根儿摸回家,打开门却差点一鼻子撞上堵在门口站着的红毛   “哇靠你吓死我了!”我推了一把红毛想让他进屋,他却纹丝不动   “你这大半天跑哪去了。”红毛浅色的眼睛眯起来,阴沉沉地说:“还沾了一身野男人的味道。”   “啥?”我瞪着红毛,他却一把揪住我的领子低头凑下来闻,又突然直起身子大力把我往后拽开,自己也后退了一大步,随即‘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红毛你狂犬病发作了!你干什么!”我被揪住领子向后拖拽,结果被推进洗手间直接磕在洗手台上,红毛皱着鼻子恶狠狠地说:“你不洗干净就不用出来了,而且这个干净的标准由我来定。”想了一下又说:“快脱了洗!再龊的身体我也看不见的!” 然后站定在洗手间门口。   想起阿仁说过鬼车嗅觉灵敏能够接受我的气息是件难得的事,可是他没告诉我鬼车对不喜欢的气味反应会如此强烈啊。   说道阿仁……   阿仁还被红毛整个关在门外啊!   “喂红毛!”我瞪着他:“你没事发什么飙,还摔别人的门!”   “我没摔他的人就不错了。”红毛说:“那家伙是干什么的。”   “朋……一个朋友,他可以下地狱的,人家是来帮忙看能不能带你回去的,当然主要是看看家里的损失。”我底气有点莫名的不足   红毛那无焦距的眼睛颜色似乎变深了一些,他一字一顿的问:“朋友?他?”   我还没敢说什么,只听见阿仁在外面敲敲门,语气欢快地喊道:“给我开门啊小烛弟弟!离家出走是不好的哦,来仁哥带你回家!”   阿仁话音未落红毛已经嗖地转身从卫生间门口撤开,金红色的头发扫了我一脸,我伸头看出去只见红毛抬腿一脚把整个大门踹飞出去。   我……的……门……   阿仁毫发未损地站在门外,笑眯眯地一点火气也没,他说:“小烛弟弟开门的方式还是这么奇特。”   往日红毛都在沙发地毯上坐坐趟趟,我竟没注意他站起来几乎跟阿仁差不多高,他本来就一身鲜明的颜色,如今甚至隐隐有燃烧的错觉   不对……不是错觉……至少这个糊味儿……   阿仁睁大眼睛撇着嘴说:“小烛弟弟想要在解开状态揍我么?明明跟自家哥哥闹别扭的伤都还没好,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小范的家要彻底毁了。”   红毛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扑面而来的灼热感似乎退散了一点,他咬牙切齿地说:“不要脸。”   阿仁看起来十分愉悦,连眼镜都无法隐藏他那种变态的笑容,他说:“本来听到说小范今天好不容易来找我却竟然是为了别的男人的时候我超气的,但是想到是小烛弟弟你的话我都忍了,毕竟仁哥一直最疼你了。”   如果不是处在公寓要被毁于一旦的危机中,我一定会好好品味一下红毛此时此刻那有如吞下了一条活生生的蛇的表情。   “所以,乖乖的,跟仁哥回家了。”阿仁用十分喜气洋洋地语调总结了自己的发言   红毛,终于,暴走了   我绝望的看着红毛身上已经快窜到房顶的火苗,门框都被熏黑了,阿仁突然喊了一声:“小范!”   红毛伸出的手臂已经有羽毛钻出来,脸上尖利的喙也隐约有冒出的趋势,做足了气势,根本不理他。   阿仁又喊了一声:“小范!你看嘛,他要打我。”阿仁的语气调尾糯糯的,委屈中竟然带着哭腔,我无比震惊地看着他,同时不明白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旁边的红毛也是一副被雷劈中头的的表情,然而阿仁戏瘾来的很猛,说:“你还说什么不要把他送回地狱,你看他多危险,连从小照顾自己的大哥都要欺负。”   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自己有哥!又不是你!”红毛吼   阿仁后退了一步扶住墙,露出非常震惊非常受伤害的表情,潜台词大概是‘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哥哥但是多年以来一直将你视为己出……’之类的   诶?好像视为己出不是这么用的?   “即使你这么说”阿仁痛心疾首的摇摇头,说:“我也要代替你哥把你送回地狱,我要对小范负责”   红毛愣了一下,气息渐渐沉下来,他幽幽地说:“不用。没有你,一切尚好。”然后转过头来向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是不是”   我很孬种地猛点头,想起他看不见,连忙说:“是,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红毛又说:“我什么伤害你的事也没做过,我们相处的特别和谐愉快,是不是。”   “是,是”   “所以,你的家,我留不留在这里,是你说了算,是不是”   “是,是”   “所以,我离不离开,要去哪,是我说了算,是不是”   “是,是”   “所以”他转回身,对门外的阿仁说:“把门安上之后,你就可以走了,是不是”   我看着阿仁,阿仁也看着我,红毛身上又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苗声,提高音量问了一句“是不是”   “是,是!”我连忙答道   “所以,”红毛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仁哥,你听见了,走起来吧。”   阿仁眼镜后面看不清什么表情,好像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看不真切,红毛也未理睬,只是走过来把一直巴在门框上的我揪起来推进浴室,说:“现在,你,洗澡。”   我趴在门上想要听外面的状况,结果红毛在门外一脚踹在门上震得我晕头转向,在洗手间里兜兜转转了半天,终于自暴自弃开始洗澡。由于完全闻不到红毛所说的味道,我只有多抹了些泡泡,洗久了一点,等出来的时候,红毛一个人盘腿坐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大门也原原本本合上了。   “你,过来”低气压的红毛特别言简意赅,我也不敢反抗,低眉顺眼地凑过去。他一把揪住我的后领往前扯,我整个人重心不稳翻进沙发里,他凑过来埋在我头发和脖子处闻了闻,又拉着我摆弄了一会,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开手   红毛和阿仁不对盘的程度让我心有余悸,犹豫了一会,终于问道:“阿……他走了啊?”   红毛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讪笑了两声,尝试性地说:“总归,这样对哥哥,还是不好。”   “我呸!”红毛猛地从沙发上撑起来:“你还真相信他说的话!那个人说的话从来有过那一句是真的了!你也瞎了还是怎么的,你看我俩像一个类别的生物么!”红毛把自己鲜红的头发拽到我眼睛跟前比划着   我按住他揪着自己头发拼命晃的手,说:“不像,不像”   红毛又哼了一声,重重靠回沙发,还是气呼呼的,过了一会,他问:“你为什么会认识那个混蛋。”   “额……我新来的第一天,找不到路,是他带我去报道的。”我省略了其间的某些行径,免得红毛又激动   “肯定没安好心。”红毛嘟嘟囔囔   “其实……阿仁他有时候虽然是恶趣味了点,但总的来说人也不坏,至少……很亲民。”   “呸!你知道什么,杜子仁他就是个变态,他看到什么有意思了,就非要去弄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抢着玩玩,看见别人被他耍来耍去一脸傻样,他就最爽,我想到他调戏人那个样我就火,还特爱演,装模作样特上瘾,整的跟真的似的,想想就来气,亏得我看不清楚,不然要气死……”   我有些忧心地瞅着骂骂咧咧的红毛,不由自主地问到:“你小时候……是不是受了什么创伤啊?”   问完之后红毛沉默了,我也很后悔,过了很久红毛咬着牙在喉咙里低声吼:“我这辈子,从小,到大,最他妈讨厌杜子仁。”   第 9 章   那天晚上,红毛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阿仁的黑历史,从瞎勾`引裂吻族的小妹之后又不鸟人家,到乐此不疲把螭囬家的老三弄哭,从一脸正直地给小盆友普及三观不正的知识,到乔装成受到冤屈的路人去调戏地藏王菩萨,重重劣迹一一翻了出来,而在这诸多言辞激烈的控诉之中,我还是由红毛语气的凶恶程度判断出了事情的重点:   1.红毛确实有个哥哥   2. 阿仁和红毛哥哥似乎关系不错   3.红毛是个兄控   以上所有原因,是导致红毛对阿仁仇恨的主要原因。   红毛断断续续骂了阿仁一整晚上直到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要说,终于消停了下来,最后他总结道:“所以说杜子仁就是个变态。”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默默望窗外。   “你难道不相信我?”红毛呲着牙:“我们两个谁是好人谁是混球不是很明显么,还是说你其实真的也想把我赶走。”   看着红毛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幼稚,有时候动作大过头还会扯到背后的伤口,那么漂亮的眼睛一点焦距都没有,从小就被胃袋全黑的阿仁欺负不说,还和唯一的哥哥吵架到动手不得不离家出走,不禁觉得他有点可怜。   “不会不会”我安抚到:“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红毛沉默了一会,似乎消了一些气,又别别扭扭地咕哝了几句,说:“他今天居然会就这么乖乖走掉,实在反常得让人不得不警觉。”   不得不说,野兽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敏锐。   自从那一天起,阿仁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我家,大有不把红毛赶走就不罢休的势头,红毛开始还对阿仁的挑衅反映强烈,几度怒气冲天想要动手,后来逐渐也淡定下来,两个人没事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吵架。   “小烛弟弟,你不回家却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同居,哥哥知道了会哭的。”阿仁今天穿了一件胸前有大大红色五角星的T恤,坐在我家沙发的样子十分驾轻就熟,腿一抬,翻毛短靴就搁在茶几上边儿上。   红毛上去就是一脚,说:“没人告诉你进别人家要脱鞋吗”   阿仁扯出一个懒洋洋的笑,说:“说什么别人家,这么见外,是不是小范”   我不想说话,看向窗外   “小烛弟弟,其实你说你要和谁同居我都可以不管你,干嘛要找我家小范呢,你看你是不是淘气。其他什么,仁哥都让给你哦。”   “我呸!”红毛说:“你哪辈子让过我东西,你们俩也就几个月前见了一面你还真一直记得?我看你根本就是闲的没事来找我茬的。”   阿仁摇摇头,很是伤感地感叹:“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一见钟情这件事很难说的,我可是日日夜夜盼着小范能来找我,结果有一天,他好不容易盼来了,却只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还只是看上了我的眼镜,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心痛。”   “你恶不恶心,你的心那最多是一个黑洞。”红毛皱起眉头撇着嘴   “小烛弟弟别淘气了,哥哥还给你嘛,我以后不来闹你们了,你快回去吧。”阿仁伸手想去戳他,被红毛躲开了   “老子不,老子在这住一辈子。而且是你家小范说的,我想在这住多久都行。”红毛转向我:“是不是”   我不想说话,继续看窗外   红毛毫不在意:“所以,你识相的就赶快回你的山区去,少招烦。”   “小范……”阿仁幽幽地说:“其实,我那边山里,好寂寞,好冷清。”   啥?   “其他人都住浮山,我一个人住在罗山,晚上到处都黑漆漆的,我独自守着一座山,说话的人都没有,真的好可怜”阿仁声音放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天一黑,就只听得到院子里的水声,又冷清,又吓人。”   “杜子仁你要脸不要”红毛拍案而起:“那座山上最吓人的东西就是你了吧!还黑漆漆类,地府和地狱那个不是一年到头都黑漆漆的,你装什么乱七八糟的,以为你家小范会可怜你啊”   我把目光投回到窗外。   阿仁有点困扰地歪着头,说:“就是试一下。”   “……”   在这种毫无进展的吵闹进行到第三周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变化。   阿仁一如既往在某个午后敲开我家的门,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我还没开门的时候,客厅地上正摆弄模型的红毛就挺直了背僵住,阿仁晃进门内,看起来心情特好,弯下腰凑近红毛笑眯眯地说:“小烛弟弟今天有没有乖啊,看仁哥带谁来看你了。”   红毛竟然没有对阿仁接近他表示反抗,脸颊的肌肉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跟在阿仁后面的青年进了门,一头似曾相识的金红长发束在脑后,他清了清嗓子,说:“小烛,恩,跟我回家吧。”   跟在阿仁后面的青年进了门,一头似曾相识的金红长发束在脑后,他清了清嗓子说:“小烛,恩,跟我回家吧。”   红毛从地上站起来,路过阿仁的时候肩膀还不知有意无意撞了一下,他径直走到青年面前,只说了一个字:“不。”   青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说:“小烛,不要任性。”语气里却听不出责怪的意思   红毛回头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却停顿了一下改口道:“无所谓,我不走。”   青年说:“你就打算一直在这打扰别人?外面不比家里,别人没必要来宠着你。”   “不需要,况且这是我们的事。”红毛语调很压抑,一字一顿地说。我已经见识过,这货平时再怎么易燃易爆,真不高兴的时候却总是言简意赅   青年这次皱眉的幅度稍明显了些,却迟迟没有说话。   “咳!”阿仁十分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提醒的意味很明显   青年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表情,抿了一下嘴,用他那依旧没什么温度的声调说:“小烛,其实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和你道歉。恩,对不起,让你受伤的事。”他有些含糊地补充:“当然你要是愿意和我回去,最好。”   红毛露出非常吃惊的样子,好像青年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半天才将头转向阿仁,冷冰冰地说:“你就这么想赶我走?还真是无所不用啊仁哥。”   阿仁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哪有,你过奖了。其实是你哥一直对打伤你的事心存愧疚夜夜无法入眠,哭着求我带他来找你的。”他一本正经地鬼扯道:“跪在地上说没有弟弟的话我可怎么活啊……之类的”   看着青年那张虽然样貌英挺但面部神经比花花还要缺失的脸,我连槽都吐不出来。   “小烛,跟我回家吧。”青年面无表情地说着之前的开场白,红毛看起来有些头疼   “真是……”他颇为不满地咕哝:“道歉什么的不用,我在这呆的挺好,不回去。要说我打扰别人的话,你大可以问问‘别人’。”   青年似乎此时才注意到房间里的我,向前一步冲我点了下头,说:“你好,我叫燧灯,是小烛的哥哥,之前麻烦你了。”   已经习惯被没有焦点的眼睛扫视的我还是端出笑脸,连连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   青年继续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道:“之前小烛和我闹了点别扭,是我没处理好,让他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要是不反对,我现在就把他领回去。”   我继续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红毛听了立马吼我:“范乐乐你这个叛徒,你怎么回事!”   我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是说过你可以尽管住我这,但毕竟地狱才是你家嘛。兄弟吵架这种小事就别记恨了,再怎么说也是哥哥,况且不都你道歉了么。”   “根本不是因为……”红毛音量猛地拔高又突然停住,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站在一旁叫燧灯的青年小幅度地向他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摸摸红毛的脑袋却又停在半空中,生硬的表情和动作让我想到自家不善言辞成天绷着个脸的老爸,每次他想关心一下我,话到嘴边却憋不出来就是这副摸样。   “小烛弟弟啊,以前你不就烦我缠你哥么,现在哥哥都说了还给你,你还在傲娇个什么劲,难不成真的对我家小范有什么想法。还是说你根本从头到尾就是在暗恋我,”阿仁竖起食指摇晃着,啧了两声说:“用这种方法吸引我注意也太委婉了吧,我需要直接热情猛烈的示爱才能明白哦。”   “我呸!!!杜子仁你这个无耻的程度简直是……” 绷了半天面子的红毛终究还是受不得刺激,跳起来骂了半句却想不到一个贴切有力的形容,吸了一口气冲着我吼道:“看到没有!我不想走是因为无法放心把你留给一个疯子,让你俩独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警觉性这么差,又呆!被拐卖到罗浮山分尸都不知道为什么!”   “切!我哪有你说的这么龊,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还好意思说我”无缘无故被骂呆的我不得不出声反驳:“况且真被分尸就去后勤再领一个实体好了啊!”   红毛一把揪过我拽到面前,呲着牙威胁道:“你说什么?”   面对恶势力我立马孬起来,推着他肩膀想要离远一点,一边讪笑到:“没有没有,我感动死了,你说的对说得对。”   站在角落长久没发声的青年轻轻咳了一声,说:“小烛,跟我回家吧。”   红毛金红色的睫毛扇了一下,居然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哥哥却对我说:“你看吧,跟这么无趣的人回去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说,我哥他一天之内能表达的语言只有几句,今天的存量的估计已经用完了。”   阿仁似乎很是赞同地笑了一声,说:“考虑到你的视力问题我补充一下,你哥的表情使用额度也很有限,估计上辈子就已经透支了。”   被猛吐槽的青年果然没什么反应,只是稍稍露出困扰的神色,重复到:“小烛……”   “知道了知道了,跟你回家是吧”红毛打断他,手臂勒紧我的脖子说:“但就这么随了变态的愿可不行,要回去可以,范乐乐要跟我一起走,不能留给变态。”   “什么!”我怪叫道:“跟你一起走?红毛你狂犬病又犯了,我还要上班的!”   红毛指着阿仁毫不在意道:“叫他去给你请假啊,我相信你们领导会跪下来签请假条的。”   “你搞笑吧!况且我还有决赛要打啊!”我用手肘去顶红毛腹部想要挣脱出来   “到时候回来就好了,别唬我不知道,决赛下个月的事情吧。”红毛放开手摸摸肚子不满意地咕哝:“又没让你永远呆在底下,住你家这么久,算是礼尚往来好了。”   我像看怪物一样瞪着他,说:“你别闹了,你家在地狱十八层,我根本不可能下到那么远的,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实施我的地狱参观计划。”   “这种小事很好解决,”红毛见我似乎真的在考虑事件的可能性,显得兴致勃勃:“那些小货色的能量根本不值一提。”他不理会我的反抗一把抓过我揽住,抬起下巴对阿仁说:“那就对不住了哦仁哥。”   阿仁抱着手靠墙站着,嘴角带笑摇了摇头说:“怎么,要拐走人不说,还想差遣我去请假,小烛弟弟你可真坏,不过你就没想过陪你下去了之后,小范一个人要怎么回来么?”看着正欲张口的红毛阿仁接到:“你可别跟我说你送他回来这种傻话哦,况且你打算怎么帮小范抵消地狱的负面能量?去自己的能量去对抗?别搞错了,你也是地狱一份子,这样只会害他崩溃得更快罢了。所以啊……”阿仁得意洋洋地说:“要论安全高效的地狱往返之旅,到头来还是只有靠我啊。”   红毛恶声恶气地说:“呸!我还不知道你,每次下来就是赖着不走……你休想再跟过来,休想!”   “小烛弟弟你还在介意这种陈年旧事啊,不是都说了哥哥还你么?”阿仁斜眼看了一旁沉默的青年,好笑地揶揄道:“不如干脆把所有哥哥身边的人都杀光好了,恋兄到这种地步哥哥也是会很苦恼的哦,哥哥也是想要有自己的人生的。”   红毛脸上泛起可疑的浅色,咬牙切齿地说:“你少在那边胡说……”他侧过头对青年说:“总之要么让范乐乐跟我回去,要么我就不走。”   青年叹了口气道:“阿仁说得对,单由我们带着他下去他会吃不消的。”   红毛还没来得及开口,阿仁就欢快地接到:“看吧看吧,哥哥都同意了,二比一的情况下,小烛弟弟你就妥协吧。”   二比一什么的……被红毛勒得骨头疼的我默默望天腹诽,你们都当我是死的么。   第 10 章   隔天,我拒绝了大家的陪同请求独自来到CP请假,走进毫无存在感的领导办公室,见到除了在得知部门进决赛时才将脸从屏幕前移开了片刻的领导竟然站起来对我笑脸相迎,请假申请放在桌上一眼没看就拼命点头,想来也知道是谁做了手脚。碟店老板长相的领导双手搭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摩挲了半天,吭吭哧哧也没憋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我深刻理解他作为一个技术宅的交际障碍,鞠躬说了声“那就麻烦您了”便出了他办公室。   在办公室四处搜寻着荣同事想跟他打个招呼,毕竟是工作同事游戏队友,就这么不负责任地增大了他人的工作量,我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小小的愧疚。   “那个……我从今天开始要请假几天的样子,手头上正在做的东西我已经整理出来放在桌子上了,目前也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我跟荣同事和花花说道:“小灰他们那边就你去转达好了,不然一定会抓着我问个不停,而且决赛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why!你要去哪里啊乐乐,都不带我”荣同事撇着个嘴十分不高兴的闹到   “有……有点麻烦的事。”我一脸苦逼的表情   “诶?”荣同事瞪大眼睛瞅着我,我也只有傻呵呵地笑看他   “什么事情乐乐都不tell me!我不爱你了乐乐!”荣同事开始耍赖,但却是拽着花花的袖子,且力气之大扯得花花整个衬衫都歪掉。   我正想开口解释,只听见楼下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   “饭——乐——乐!你搞完——没有啊——!”   额啊!!!!!!!红毛我要爆必杀技砍死你!!!!!!!!   我火速把脑袋伸到窗子边向下看,只见楼下那个及其诡异又扎眼的三人组合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围观群众,但由于气场问题似乎围观圈子都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红毛兄弟完全没有理睬周边的一切,而阿仁竟然还在笑眯眯地和大家打招呼   “what’s that!”荣同事把脑袋凑过来   “那个……就是麻烦的事……”我把脸磕在了窗棱上。   CP到地狱入口的距离并不远,所以我们途中没有选乘任何交通工具,一路嘈杂的人声比报道那天更甚让我十分想把脸皮撕下来揣进兜里,最可气的是另外三位大爷似乎都对此司空见惯毫无反应,我只得尽可能和他们保持距离贴着墙根走。   一直到了那很不华丽的、黑洞洞深幽幽的地狱入口我心情才稍有好转,正欢欣鼓舞地想朝里走却被阿仁一把拽住。   “啊嗷!”发出惨叫的是红毛,我闻声回头只看见阿仁已经将手从红毛背后抽回来,然后将沾血的手指在我脖子上抹了一道   “杜——子仁!!!”红毛面目狰狞地吼道,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阿仁一句风轻云淡的:“反正你那伤口摆着也是摆着,不如借点血来用。”给压制住了   红毛背后的那道伤确实好得很慢,受伤到现在少说也有个把月了,时至今日若是不小心拉扯到还是会流血,据说是地府的环境气息不适合他愈合再生,也正是因为如此红毛哥哥才坚持要带红毛回地狱   “这样的话……”阿仁用手指卡住我下巴撇开一些,凑近看了看脖子上的血迹满意道:“就浅层来说,是没有怪物会来送死的。”   想起红毛栽进我家客厅的那天就说过自己的血很宝贵,原来是辟邪用啊。   “妈的……”红毛很不爽地咕哝着,却又难以发作,踹了两脚石墙便大步走进通向地狱的入口,一头红发晃了一下便隐在黑暗中。   一直顺着黑暗而空旷的石道走了很久都见不到一点亮光,周遭的温度也越来越低,红毛似乎走在很前面的地方,发出的声响若有似无,而红毛哥哥和阿仁则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不远处,存在感十分稀薄。渐渐地,石壁上潮湿的水汽蒸干了,一股隐隐的热流夹杂着一丝光线从雾沉沉的空气中浸透过来,顺着这抹光和温度快步向前走,不久便看到前方散着橘色光亮的洞口现出红毛等在那里的剪影,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欢迎来到地狱。”   我走到接近洞口光线可以照到我身上的地方时,步伐便缓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好好准备心情就被红毛一把抓住向前拖去,眼中顿时闯入无边无际翻滚的暗红。   我呆滞了两秒随即就意识到,那翻滚蒸腾的绝不是什么血水,而是岩浆,炙热的、浓厚的、硫磺味扑鼻的地心汪洋。我们此时正站在一座漆黑峭壁的崖边,脚下是热气涌动的深渊,面前是一条狭窄扭曲的石道,由若干龟裂歪斜长度渐减的石柱托举着,一直沉向红色海洋对岸的漆黑崖壁。   我激动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相比后现代的阴曹地府和青山绿水的鬼帝辖区,这无疑是我死后见过最名副其实且符合想象的壮景了!   “走了啦范乐乐。”红毛说着已经顺着石道走了几步,那石道比他人宽不了多少,又是什么防护的栏杆都没有,热浪蒸得他鲜红的头发微微鼓动,好像整个人漂浮在空中一样。   “红,红……红毛,你小心一点!”我不禁开口叫他:“你眼睛又不好,快过来点,这样子很吓人!”   红毛啧了一声,却站在原地没再动了。我小跑两步想去拉住他,却被后面伸过来的手拽住   “小范真是温柔呢,这么替小烛弟弟担心,不过……”阿仁的镜片映着汹涌的暗潮挡住了笑容:“他都走这里不知多少次了哪会有什么问题。倒是小范需要注意,要是真跌下去可就糟糕了,地狱的岩浆是会连人的灵魂一起熔掉的,到时候就不是领一具实体的简单事。”   我往脚下瞄了一眼,背后一麻,咽了口口水。   “啊!”红毛不知怎的脚步向左一滑,虽然迅速又站稳来,脚边松动的石块却错了一些碎渣坠下去,一路落得不见影踪,看的我心惊肉跳,忍不住向他招手:“红毛你还是……你还是过来点,这个掉下去了可是闹不住。”   “要是掉下去了的话……”阿仁不等红毛回答就大声接到:“记得飞哦小烛弟弟。”   啊……都忘了红毛是个鸟   红毛没有说话在原地站了一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步子很大让我不由紧张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不过确是娴熟的样子一点没收到视力的影响。我小心翼翼迈出步子准备跟上已经走出老远的红毛,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叹了一口气   “阿仁你就……别没事老欺负他。”红毛哥哥语气中隐隐带着无奈   阿仁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很愉悦地应到:“怎么了,哥哥看不下去了?”他一手扶着我肩膀示意我继续向前走别停,一边扭头笑说:“没办法,惹小野兽炸毛本就乐趣无穷,还能同时看一个面瘫显露情绪,实在是划算的不得了。”   我抬眼望了一下远远前方的背影,深深觉得红毛叫他变态确是多年血泪总结下来的精准概括。   红毛哥哥抿了一下嘴,又不说话了,阿仁回头把双手都搭在我肩膀上,边推着走边说:“小范我跟你讲啊,我跟燧灯认识呢,少说有千年了,用尽方法都没调动出他什么激烈点的情绪,根本就是个情感表达障碍。除非啊……牵扯到弟弟的事情,才会点反应”说到这阿仁又笑了一声道:“可惜弟弟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吃我醋呢。”   第 11 章   石道一路呈下坡趋势幅度时缓时急,路面宽窄不等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断裂缝隙,走起来并不顺畅,尤其是越来越靠近赤红的熔浆海面,高温蒸得人眼前发晕浑身发烫,整个昏昏沉沉。   当我第二次被不平整的路面磕绊踉跄的时候,走在后面的阿仁凑上来双手扶住我肩膀,冰冰凉的感觉从他手掌和每根手指沁过袖子传达到到我身上,我蔫耷耷地冲他表示了一下感谢   “地狱一至三层呢……”阿仁的声音传过来:“地形地貌都是这个摸样,因此生活在这三层都是水生小怪居多,像是石夲鱼和必絮兽,也有少量混沌兽寄居在石山之中,几个通道口基本就开在熔海岸边,下到第四层时就算是在这片海之下了。”   我低头瞪着咕咕咚咚的岩浆,说:“那底下不是更要热死。”   “恰好相反,”阿仁解释道:“小范你知道吧,阎罗十殿里有八殿都分管着一个大地狱,而这八大地狱是按照刑法所分的,例如四殿仵官王的众合大地狱,也叫做血池地狱,下分有断筋剔骨、沸汤浇手等十六个小地狱,这是按照管辖所分。而实际上,因地狱的阶层属性,又可将之分为八热、八寒、八炎火地狱,而咱们现在的地方正是跟八火地狱平行并轨的,所列刑法多是火烫之事。”   脚下熔岩滚滚,这解说听起来尤其吓人。   “而你要问四层会不会更热,却恰好相反,四至六层正是八寒地狱所在地,常年霜冻不解,按刑罚程度人会被冻至唇舌僵硬,甚至全身折裂。”阿仁一脸风轻云淡,毫不在意地讲着可怕的事:“而八炎火地狱就是7层再往下的事了。七至十四层地狱整体看来是有如方形漏斗一样在逐渐下沉,而漏斗中心即是业火滔天,这些层数的刑犯不但要受着更甚的火刑或是刀剑荆棘,精神上还要接染地狱中层居民的妖魔瘴气 ,长年累月不得解脱。”   “那……一旦进了地狱就再也无□回了么?”我背后一阵一阵地冒汗   “倒不是”阿仁笑了一下:“本来是有永不超生这一轮,但是地藏王菩萨——就在CP不远处的那座殿——一直立志于死刑改革,意欲超度阴间所有鬼魂使之不再受苦,他觉得只要真心改过就可从宽抵罪,于是现如今所有下判地狱的灵魂都有一个受罚的时限了。”   哇……圣母白莲花啊,我心中感叹着,一边对那座在公寓里都可望见却从未去过的建筑心生敬仰。   “现在觉得不热了?”阿仁语带笑意地问道,我才恍然发现自己竟已走到赤黑的海岸边,猩红浓稠的液体翻涌在眼前却浑然不觉,都是因为刚才太注意听阿仁科普。反观红毛兄弟,一个似乎已经等了一阵子,正蹲在岩石上用不知哪来的棍子戳热流中浮浮沉沉的石头鱼玩,另一个面无表情靠在一旁放空,阿仁轻轻推了我一下,一边把我往一侧的石洞口带一边问道:“小范还想看看二三层么?景致没什么变化就是了。”   我连忙摆手,示意自己已经够暖和了,阿仁笑笑:“那咱就直接去冬天了。”   顺下四层的通道十分陡直,先还闷热有如蒸屉,渐渐地就暗凉了下来,身上本还有些热腾腾的水汽全部凉了个透彻,我走了一阵子便牙齿打颤大腿直颤。红毛往前都走了老长一截又折回来,专程是抱怨我们走得慢,发现我一副哆哆嗦嗦的怂样啧了一声骂道:“没出息。”   他虽是不耐烦地说着,却从瞬间兽化的右臂拔下一根细细长长的羽毛,手一挥点燃了举到我跟前,我犹豫了一下接过,发现那羽毛虽火势很旺却燃的极慢,确实是个取暖的好东西。   红毛你是个好人!不但献血辟邪还拔毛烤火……可惜我话还没出口红毛就转头继续往前走了,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地狱四至六层我们绕了捷径,一是阿仁说没什么好看,不过一片寒冰和结霜的泥潭十分荒凉,而来我也有点受不住这个不人性的温度无心参观,虽是捷径也走了不少时候,跟着熟门熟路的大家一路弯弯绕绕钻钻跳跳了大半天,我们终于来到了地狱第一片真正的居民区,第七层。   第 12 章   “这个通道走完过了前面那道门,咱们算是真正的来到了地狱。”解说员阿仁用手框出一个方方:“从七层往下到十四层的每一层都是近方形的巨大空间,并且一层小于一层呈漏斗状收缩,每层间通道口都好几个交流很频繁,后来甚至还竖直修了电梯。七八九层面积较大,是中层族类的主要居住区,例如我们现在的七层,绝大部分性情温和魔怪聚集在这里,虽然部分种族有些恶习但基本没什么伤害,九层的话就比较暴躁难搞了,与胆小的浅层怪物不同,他们会本能地被强大的气息吸引,所以这个咱得擦掉。”阿仁伸手过来轻轻卡住我脖子,拇指稍用力将我下巴拨开,脑袋探过来瞧。   他试着用手指蹭了两下那干涸的血迹果然擦不掉,稍一用力我就控制不住开始狂笑。   “小范……”阿仁扶住我   “对不起对不起,好痒。”我虽然拼命道着歉,但只要阿仁手一用力就忍不住破功   阿仁站直身子,卡住我脖子的手却没有放开,他微微咬了咬下唇,说:“都干掉了啊,果然没有水是不好擦呢。”说罢竟猛地凑过来,眼镜快贴到我下巴,随即脖颈感到些微热热痒痒的触感。   “喂!”我被一股猛力向后一拽,红毛揪着我的后领扯到一边,吼道:“搞什么!”   我这才觉得脖子有点湿,伸手一摸手上沾了些暗红的血迹。   阿仁勾着嘴角笑说:“你看,这不是擦掉了么。”   我这才恍然那湿漉漉的是什么,当下大惊。   红毛憋了半天吼了一句:“变态!”攥着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前拖着走,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见后面阿仁叫道:“防护措施不做了么?”红毛顿了一下没理他,阿仁继续恐吓:“过不了半个小时小范就会开始难受,连第十层都撑不到。”   红毛放开我,回头恶声恶气吼:“老子不他么参观了,坐直达的升降梯下去,要不了半个小时!”   阿仁慢悠悠走过来:“毫无缓冲的能量冲撞只会让事情更遭罢了”他向我招招手说道:“来小范,我给你渡一点能量过去,我的成分你接收起来没问题。”   “要……要怎么传输能量啊。”我脑补了一下我和阿仁盘腿坐在地上做出武侠小说运功的场景,觉得十分可怕   “很简单的”阿仁露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缓缓地说:“只要利用一些媒介就好,类似于喝几口我的血之类。”   “啥!?这样……这样不太好吧!”我叫到,红毛却在一旁说:“好啊好啊,最好全部喝光。”   “一定……一定要喝血么?”想到咽一喉管温温热热都是血,我连忙摆手   “也不是……”阿仁越凑越近:“唾液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我连忙伸手阻挡阿仁的靠近:“喝血,喝血听起来还不错。”   “是么?”阿仁露出有点伤心的样子:“但是我就会疼啊,而且连我身上有伤口的话,加上小烛弟弟一定会引来不少麻烦。”   “这倒是”红毛哥哥突然开口,他似乎在漫长的沉默中又储存了一些表达的份额:“况且最近联赛,比往日还要难以控制。”   “联赛?”我奇怪到:“难道地狱也在同步做网游联赛?”   “不……不是网游。”红毛哥哥说道,却迟迟等不见下一步的解释,阿仁便接道:“小范你知道地府的联机网游是以地狱做模板的吧,不管是场景还是族类。”见我点点头他继续说:“作为被参考的对象,地狱联赛的区别就在于,这里是玩真的。”   “玩真的的意思是……”我不确定地环视了一下大家   “就是真刀真枪实战哪”回答我的是红毛:“地狱没人在搞假的,赢了就牛逼,输了就输了,流点血,下次再来。”   “就在大街上这么搞?那不会搞出人命么?”于我而言,虽然在各种格斗网游操作都不手软,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的巨大鸿沟是难以逾越的   “倒是不会”红毛摸摸下巴:“十到十四层都设有竞技场,在每层的中央,周围是一些贸易娱乐的地方。十层竞技场是每日开放的平时练习格斗的场馆,十一、二、三层是正式竞技所,联赛的初赛复赛决赛就在那边,而十四层是终极竞技场,场馆中心底部直通地狱业火,这一层的竞技场一般都没在用的,要说搞死人的话也只能在这里了。”   “哇哦……”游戏打了这么久都进决赛了,还没见过真实场景是什么样,不禁有点激动:“你也参加么红毛?”   “戚”红毛不屑道:“深层居民没多少在参加这个的,跟普遍水准差距太大,只有几个骚包的废物常年在那边。”   “小范小范”阿仁打断我们玩家间的交流:“防护措施啊小范,没有这个哪都去不了,血液还是唾液,选一个吧。”   “变态!当然是血了!”红毛音量陡然加大   “但是……不是会引来麻烦?”我小心翼翼地问   “麻烦什么的当然是来几个我收拾几个!难不成你还真想选那么恶心的方法啊?”红毛显然被我的回答惹到,眉头皱得死紧   “不……当然不是。”我光是想想嘴对嘴还要喝阿仁口水的场景就全身布满了鸡皮疙瘩,很没底气地冲阿仁干笑了两声:“血,血好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啊啊,真可惜呢”阿仁出乎意料地没反对什么,手心朝上抬起左手,右手的指甲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后举到我面前。红毛见状放下心来,说着“快吸快吸,吸光最好”便转身继续顺着通道继续走着,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盯着眼前缓缓溢出那细长伤口的红色液体好半天,直到那液体都快要顺着手腕滴下才握住阿仁的手,把嘴巴贴上去。   将那几乎要滑落的一道血痕卷入舌头,酸酸甜甜的味道便弥漫在舌苔上,那味道既刺激又上瘾,我吸`吮了两下便将外溢的血液喝了个干净,将舌尖顺着细长伤口扫了扫仍觉不够,又发觉只要用牙齿在伤口周围压迫一下,就会有更多的温热血液缓缓涌出,于是乐此不疲将鲜活的血液小口小口渡入喉管,又满足于稍一呼吸就扩散在鼻腔里的腥甜气息,恍惚间竟生出一种咬住阿仁动脉正吸食着他生命的错觉。   “呵呵……”手臂的主人轻轻颤了一下,我抬眼一撇便看见阿仁脸上浅薄的笑意,这人虽是时常在笑,但此刻的笑容和以往那些坏心的、无辜的、欢快的笑容都不一样,他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有些放空,嘴角无意识勾着,像是陷入了什么往日的愉悦记忆,然而这笑并未持续多久,他的眼神渐渐清明,说道:“果真,有点痒呢,小范。”   “啊……”我猛地放开他的手,看见上面一圈浅浅的牙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刚一张嘴就觉得满嘴都是血腥味。   “小范吃饱了之后不擦嘴么?“阿仁尚未收回的左手捏住我的下巴,噙着笑意倾身下来,一边说着“嘴唇嘴角都沾的是,要好好擦干净才行……”一边含混地把句子的结尾囫囵吞掉   “唔……”感到有柔软的温热物体缓缓依次扫过我的嘴唇和牙齿,并且尽数卷走了上面残留的血迹,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推了一把那人竟纹丝不动,想后退后脑勺却实实在在地磕在了石墙上。   “阿哟……”我吃痛叫道。阿仁松开手想摸摸我脑袋被我偏头躲开,我用警戒的眼神瞪了他半天却想不出要说什么,只得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防……防护措施,这样……就好了吧。”单选题都被我做成全选了   阿仁一扫之前恍惚的表情,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招牌笑容,说:“恩。那我们走吧。”   阿仁似乎是没什么在意的样子,红毛也对这小插曲全然不知,只是这莫名其妙的亲吻,导致我之后的参观都十分心不在焉,连看到很多游戏中才能看到的角色原型时都提不起劲,连红毛都觉得奇怪起来。   “范乐乐,你干嘛一直死气沉沉的啊。”红毛轻轻推了我脑袋一把   “没……没有啊,不过是……七层的怪物都是辅助系的原型,我玩的是物理输出。”我胡扯到:“所以,代入感不强罢了。”   红毛明显是不信的样子,说:“莫不是变态的血有什么副作用,你中毒了。”   “戚!你才中毒了……”红毛提起这个我更加不爽,只得随意指着前方一个路过的生物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啊!那个是不是讹兽!”   “你脑子坏掉啦!那个哪里是讹兽!很明显是冶袓好吧!你这样的也能进决赛是全地府都死光了的结果吧!”红毛果然又精神百倍地开始毒舌:“这种化成人型之后胸`部比头还大的不是魅族是什么!还讹兽类你……”   被点名的那只冶袓显然听见了红毛的评论,改变自己原来的路线朝我们走来,她眨眨眼睛嘟起反着水泽的丰厚嘴唇说:“怎么了,对我的胸`部有什么不满么?”   “没有没有……”我正想解释,那冶袓却一眼没看我反倒盯着站在一旁的红毛哥哥,突然她双手一拍原地跳了一下,惊呼道:“阿呀!哎呀!这不是……这不是鬼车族的燧灯殿下么!哎呀!”   她每“哎呀”一次,坦露在外的半个胸`部就随着晃动一次,搭在上面的卷卷发尖也跟着颤动,我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看向红毛哥哥,哥哥张了张嘴,说:“恩。”   哥哥的表达机制显然还没有充电完成,但是那浑身散着甜香的冶袓毫不在意,做着与她形象毫不相称地托腮姿势说:“哎呀——燧灯殿下果然好帅呢。殿下怎么会来七层啊,果然十八层一定是又黑又冷又寂寞吧,真是的——啊啊——受不了”   我完全不明白她在受不了什么,但是明显觉得周围的视线渐渐向我们集中过来了,我扯扯红毛的袖子悄声说:“走不走啊”   红毛听了,两步走上去一把攀住自家哥哥的肩膀,伸出两根手指推了那冶袓外露的肩膀一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便自顾自带着哥哥向前走,我见状朝一旁满脸不甘心的美人敷衍地笑了一下,却被她一把勾住手臂   “啧啧,”她正副身子都贴上来,将鼻子凑近闻闻我:“人类。”   甜甜地香气绕得我头发昏,低头看见她尖尖的指甲陷在我胳膊里,我连忙抽出手躲开来,见她只是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并没什么进一步的动作,才转身加快步子追上红毛,走了两步觉得奇怪,瞄了一眼刚才一直没吭声的阿仁,只见他神色如常地东看看西看看慢悠悠走着。   觉得被一个冶袓缠住就希求帮助和保护的自己十分狼狈,我的心情更坏了。   第 13 章   七层的面积非常大,我们并未全部转完,只是由来时的东南入口顺着大道围中心走了一圈。据阿仁解释说,地狱中层都是环着那亘古燃在地心的业火一点点发展起来的,抵到边缘便不再继续,丝毫谈不上规划,因此大路小道繁多且穿插纠结。我们顺延主道慢慢溜达着,两旁的建筑都不算太高,风格也毫不统一十分随性,有样貌古旧的尖角三层碉塔,顶阁插着原似长矛的斑驳旗杆,一旁挨着的兴许就是刷着五彩墙漆的小楼,门上随手涂着主人的族类抑或名字的LOGO,也可能是外墙订着歪扭爬梯的灰白石楼,一个窗子都见不到,许多建筑的间距都很近,若是两边对开窗就能直接跳过去。除了我们之外路上走动的生物并不多,偶尔才能见到几个,人型兽`性的都有,似乎是因为七层的居民大多性情温和,也可能是大家都聚在下层商业区和竞技场,城中颇为冷清,果然没多久红毛就提议下层。   八层九层的城市布局依旧一片杂乱,整体面积看不出小了多少然而独栋房子却更高大,想来是嗜血攻击型魔怪的体积所致,空气中隐约有些腥臭酸腐的气味让人不安,九层颇有些支愣放肆的大屋外墙上甚至插着不少焦黑的坨状物,我瞟了一眼便不再细看,生怕跟上面哪处凹陷里有眼球对上,只得紧紧跟着三位大爷暗想千万别落单。   “小范,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吧?”正走着,阿仁忽地问我。   正想说这些玩意怎么不恶心,想起他是在问我在负面影响环境里的生理反应,便摇摇头。   “真的?”阿仁瞅我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有些不信。   我又更明确地摇了摇头,说:“就是这地方煞气太重,感觉毛毛的。”   “是了,越往下越是这样,到了竞技场的那几层隔上老远都能闻见血味儿。”阿仁懒洋洋地陈述着:“其实地狱倒并不见得多丑恶残酷,不过是比起任何社会都要原始本真罢了,任何欲`望和憎恨都摊开摆明,看起来虽是血淋淋的模样,却真没什么可怕。”   我沉默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说到原始……”我喃喃道,渐渐有些语无伦次:“不是说什么,地狱入口会现出原形么,那咱们之前下来的时候……怎么你……怎么连红毛,都没有变成鸟?”   “小范,”阿仁打断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我自死后便很少记得日数,但不久前才递交了请假单子,寻思了一下说道:“8月23,这日子怎么了?”   “你说的那是阳历,论旧历的话今儿可是七月半呢,鬼门大开万物反噬之日,不然为什么小烛弟弟一直催着走,就是想就着这个不显原形的时机过了那门免得引起注意。”阿仁说:“想来他自己估计是没什么在意,应该是不想给小范你招事儿。”   我心里讶异红毛会做这种事,嘴上却说着:“那他就不能好好说么?”非得别扭。   阿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看着他,心中忽然又升起了那种感觉,阿仁虽从不吝啬笑容,却从来说不清楚哪一个是真的,比起来面部神经瘫痪的红毛哥哥还比较好猜。而眼前这个虽不撒谎却也绝不诚实的人,似乎就算跟他认识再久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喜欢什么或是讨厌什么。   看着一前一后走在不远处的红毛兄弟,我不禁想也许人的温柔和凉薄是和外表相反的也说不定。这样想着,我说:“真想看看,你原本是什么样的,说起来我刚到地府的时候你还骗我来着不是,过地狱的时候蒙我眼睛。”   阿仁伸手过来拉住我,就像当时过地狱入口时候一样,一如既往笑道:“怎么能叫骗呢,我当时是说有可怕的东西,不定是我因为原型有多狰狞。”   “是么,”我定定看他:“那回去的时候要好好看一看。”   下到地狱第十层,我们是坐的电梯。   电梯口所处的位置虽不显眼却不偏僻,据说下到十层的开口就在十层竞技场边上。电梯周围一点防护都没有,上上下下的粗糙的通道和缆绳全都一览无遗,显示当前楼层数的也并非电子板,而是一个类似汽车仪表盘的黄铜转针。电梯间晃晃悠悠升上来,两重推拉式铁门锈迹斑斑,内里空间并不大还靠边横了一张破旧的皮凳,露在外面的海绵脏兮兮的,红毛似乎是想不等阿仁进来就下楼,但是发现不拉上门电梯无法运行,便啧了一声一脸理所当然地样子独占着皮凳,单手撑着下巴发呆。   我们四个挤挤凑凑才全部钻进电梯,阿仁刚把里层的铁门用力推上,电梯便哐地一声剧烈抖动,我们整个猛地一坠又忽然停住,随即开始颤颤巍巍地下行。铁灰色的石壁在门缝外缓缓爬过,地平面消失在头顶,无灯的电梯内渐渐暗下来,嘎嘎吱吱的声音显得特别大。过了难以计数的一阵子,电梯下方透来光亮,我巴着铁门向外看,一个巨大的圆形竞技场逐渐显露在眼前。   通体石制的竞技场大得惊人,一眼看过去整体形状跟罗马斗兽场有点相似,不过不同于直上直下圆柱状的斗兽场,眼前这座是朝天大开口的摸样,极像从大地裂缝中探出嘴鼻又被扼住了喉咙张大了嘴的巨兽。巨兽口中层层咬牙是从内至外逐步增高的石砌看台,尽数毫无遮掩地袒露着,想必是因为地狱绝不会有什么刮风下雨的原因。从上空看下去,舌苔上铺满黄橙色沙字的竞技场地被强光照得通亮,一览无遗的沙场和看台上活动着各族类躁动的居民,数目惊人嘈杂不已。这竞技场完全说不上是什么建筑风格,毫无装饰不说连一点多余的设计都没有,该结束的地方就被硬生生切割,生猛地透着一股子力量崇拜的狂热气息,让人只是站在这里就感觉浑身热血沸腾。   电梯逐渐接近地面,极高且厚实的外墙挡住了视线,也一并遮挡了场内炙热的光,眼睛花花绿绿了好一阵才重新看清跟前的情景,让人吃惊的是,墙外的热闹程度竟然比场内有过之而无不及,纵横交错的主街小巷堆满了参差错落的店铺摊位,三五步就簇成一群人叫叫嚷嚷,一派地狱商业城的繁华景象。   直到电梯重重着陆之时我都还维持着=口=的表情抓着铁门栏杆不撒手,阿仁两度试图过来拉门都没能成功,直到红毛伸腿踹了我屁股一脚骂道:“范乐乐你搞什么。”   鼻梁磕在铁栏杆上疼的我眼泪上翻,我松开栏杆转过来试图殴打红毛,阿仁趁机拉开了门把我拽了出去。   置身地狱街头感觉非常奇妙,在七八九层都没有这种充满异世界生活气息的感觉,兴奋之余不免有些作为外来者的瑟缩,毕竟一个人类出现在地狱以下十层着实有些奇特。   “小范,”阿仁看我有点犹豫的样子,说道:“联赛期间为了避免拥挤,是要求中层以下居民都维持人型的,所以别人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不同。”   我看了看周围,确实没见到一个兽型,不过有些人型化得跟怪物没什么两样就是了,其庞大扭曲程度让人难以直视。我好奇地东张西望了一阵,挪到一个摊子前又不敢凑太近,只见上面乱七八糟摊着许多不明用途的金属制品,环环链链扭在一起连接处还生了锈,隔壁摊位又是些瓶瓶罐罐,瓶子脏兮兮的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来来回回看了几圈我不禁问阿仁:“地狱里用什么买东西啊?有货币么?”   阿仁说:“货币是有的,大多数是由黄铜和稀有金属制成,没有纸币,不过货币用的不多,一是数量少,二是地狱居民仍习惯以物换物,例如若是想要个随意趁手的武器,就去猎一头青石兽或是什么别的来换。”阿仁侧身指了一下围在竞技场外墙根的一群人说:“也有人是特意收集贵金属货币的,那些摆点供人下注的摊位大多都只接受货币投注。”   “啊……是赌联赛结果么?”我伸长脖子望了望:“说起来地狱联赛若是流程和地府同步的话,这边也快决赛了吧。”   阿仁点点头道:“可惜小范要回去打决赛,不然就可以在这里看决赛了,虽然都是由中层族类组成,决赛队伍也都还是挺强的。”看我不甘心的模样,阿仁笑了笑:“不过地狱居民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何况是全民极度亢奋的年度盛事,自由竞技场里几乎每天都会有各种一对一或是团队切磋,运气好的话能看见很精彩的。”   按捺不住想看实况决斗的我正想催阿仁带路进去,忽然被红毛伸长手勾住了脖子,不知有意无意他大力勒着疼得我眼晕,红毛刻意做出流里流气的语调说:“走起来范乐乐,上面那些地方爷是不熟,但地狱十层以下的所有犄角旮旯,就算闭着眼睛爷走起来也跟玩儿似的。求爷一下就带你参观自由竞技场啊怎么样,这个场子爷可是八百年就称霸过了。”   用力掰着红毛的手正想吐槽他闭不闭眼睛根本没区别这件事,我突然想到:“你不是说深层居民不玩竞技场的么,除了几个骚包在这装逼,啊……莫非你也是那种仗着种族优势欺凌弱小满足自己狭隘虚荣心的人啊,亏我还以为你是一只好鸟。”   红毛明显也知道“不是什么好鸟”这句骂人话,听了立马本性毕露,下狠手勒我脖子还用脑门重重磕我头顶,被撞得头晕眼花之际听他在耳边粗声粗气说道:“什么叫欺凌弱小!我那时候可是还未成年那,未成年!”   “未成年又……咳咳……好好!未成年了不起!”我挣扎中摸到他垂在手边的长发猛地一拽,红毛就吃痛退开来,忽然有些明白阿仁喜欢刺激红毛的成就感,于是我躲到一边继续嘲笑到:“未成年哪~牛`逼的小红鸟啊”   “你说谁小红鸟!范乐乐你要造反!”红毛作势要扑上来,被自家哥哥从后面架住,他蛮力挣了两下未成功又伸长腿想踹我,本想再刺激他两句,阿仁却不做声地挡在面前,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瞅我,我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兴奋过头,眼看红毛张牙舞爪几乎要挣脱哥哥的束缚,我立马孬了。   “红……红哥……我说着玩的”我堆起讪笑   “你叫红爷也没用……不对!我又不姓红!”红毛不依不饶   “红爷……”我继续不要脸笑   “咳咳,”红毛哥哥试图压制住怀里的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小烛别瞎闹,是你非要别人陪你下来的,就好好带人转。”   红毛脸上分明刻着“极度不爽”四个字,清晰可见,听了哥哥的话之后却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老实下来,让我十分震惊,心中不禁对灯哥哥的崇敬度又上升了一个LEVEL,嘴里说道:“红哥,不,红爷,您息怒,小的跟您转,你说去哪就去哪,你说揍谁就揍谁。”   红毛的怒火来得快去的也一向很快,白了我一眼说:“嘁,就你那样还揍别人,女人都打不过……你好好跟着别乱跑,要进去了。”   红毛说完就扭脸朝那个庞大的石头建筑大步走去,随即完全没入那压迫感极强的厚实外墙阴影中。   第 14 章   竞技场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门”,不过是一条条铺设在层层看台下直通场边的通道,光是这通道内就来往着不少人,大多是看客也有身上挂着彩的,说是“人”其实不太合适,不过我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了。走着便见到前方出口透过来黄橙橙的光,嘈杂的呐喊声也愈发响亮,跟在身后的阿仁轻轻笑了一声说:“看来正有比赛好看呢。”   出了通道往上爬了几排我们就随意找了些靠边的零散空处坐,热沙腾腾的竞技场地内果然有正在搏杀的两方,仔细分辨了一下看出那分别是炎熊和叱恶,这两种大块头的力量型猛兽都收录在地府的网游设定中,活动范围大致在地狱九层到十二层,此时他们呼哧呼哧地瞪视着对方,连牙床都眦在外面,看来乱七八糟却咬合力绝对惊人的巨齿间喷出灼热腥臭的气,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低沉声响在打着转。左边那只块头稍小一些的叱恶手里……还是该叫做爪子里捏着布满倒刺的圆锥形兵器,而右边棕褐色的炎熊则是拖着一个全是尖锥的铁坨,两只猛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的同时,强健的后退猛力一蹬便扑向前去,厚重的铁质兵器发出让人心惊的碰撞声,观众也跟着吼叫欢呼起来,他们每一次的攻击和躲避都调动着每一块鼓起的肌肉,声声钝响昭示着不遗余力,怎么也看不出来任何娱乐切磋的性质。来回了几十个回合之后,炎熊肩膀上臂的皮毛被刺穿了几处淌出血来,那叱恶由于没有毛发覆盖,伤口看着明显却似乎没有对方严重,正退开在一定距离外围着恼怒的大熊兜兜转转。而我的情绪心智全被带入到血淋淋的厮杀里,死死盯着他俩心脏咚咚直跳。   “叱恶的速度虽然快,但毕竟力量上还是有差距。”阿仁忽然在耳边出声,语气淡定得让我不得不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刚动了动脖子就又被场上的动静吸引回去,只见炎熊大张着嘴狂吼了一声,身上的皮毛轰地一下燃了起来,这时耳边又传来阿仁的声音:“炎熊的火只能维持十几分钟,而且体力消耗得会特别快,不在十分钟之内解决战斗的话,他就输了。”   本想问句“怎么样才算赢”,但又觉得无心听解说,我迟钝地点点头,眼睛还是死盯着场内。那炎熊果然向叱恶猛扑过去,手中的铁坨成了挡住锥刺攻击的盾牌,熊熊燃烧的尖利巨掌不停朝对方大力挥打去,叱恶的眼睛口鼻和伤口不断被火苗燎过,连连后退却抽不开身,只得奋力招架对方毫无间隙的攻击,一下转为被动,最后竟撞上了我们面前场边的石墙,被炎熊堵个严实无路可逃还死命扛着,连我都闻到一股焦味,最终嘶吼了一声被炎熊一掌挥飞。   全场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声浪中尖叫声兵器敲打声混在一起,我脑子空白了两秒才回过神来,似乎终于能好好呼吸一般大喘了几口气。等到周边声音弱下来阿仁才凑近说:“小范喜欢看这个么?接下来似乎还有不少。”   我傻乐着点了点头,回头看见本站在稍远一点地方的红毛拨开旁人一步跨过来坐下,手肘搭在我肩上却是对阿仁说:“闻到了么?”   本来红毛能主动对阿仁说话就很罕见,还问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阿仁却毫无异色地点点头说:“恩,一来就看见了。”   “什么东西啊?”我不禁开口问   红毛指了指右边看台下阴影处说:“那边,冥族的摄青。”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冥族这个名字我倒是如雷贯耳,想我死在这BOSS手下的次数也不算少,只是阴影下来回着不少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嘟囔道:“这我哪看得见啊。”   红毛啧了一声说:“你这眼睛,有也是废的,那边没有一个笑的一脸奸邪特别欠揍的人么”   我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回到:“你这语言表达能力我算是看透了,主观情绪能用作特征描述么!况且这种距离你觉得我能看到他脸上笑得奸邪还是天真么!”   红毛又啧了一声,却没说话,阿仁笑着解释:“小范你看,那边通道右边数过去第三根石柱旁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周围都没有人,那个就是摄青,论辈分跟燧灯算是一辈的了。不知道他站在场边是不是等会要上场的意思,底层族类会在这出手的非常罕见,尤其像摄青这种等级的,难怪今天大家都这么兴奋,只是还不知道他对手是谁。”   红毛本来是一副作壁上观的俯视态度,此刻似乎有点蠢蠢欲动的架势,用指甲盖想也知道那绝不是什么遇到家乡朋友的喜悦,而是对高等级战斗的热切期待,说不定还有点想试试身手的意思。   果然他这份心思外露的太明显,红毛哥哥转过头来正色对他说:“你伤还没好,不许胡来。”   红毛脸上立刻出现那种被家长阻止去同学家生日聚会的失望和不满,说:“我受伤是谁干的?是我自己挠的!”   红毛哥哥抿起嘴巴,半天才说:“总之,就是不行。”   “在地狱,强者的气息就像兴奋剂一样,再加上这两位。”阿仁朝红毛扬扬下巴:“大家今天要疯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又断断续续看了两三场比赛,虽不算段数多高的较量但血腥程度却一路飙升,连同观众都愈发狂躁起来。途中甚至有一只沙魜在将赛场上沙土具现成锋利岩石发动攻击时,由于极度亢奋而没控制好力量,导致所有尖锐的岩石都脱离轨道,四散射向观众席,我还未来得及惊恐,前排的红毛哥哥一挥手就将面前飞来的一片燃成了灰,不过周遭不少人中了枪,尤其是成片躲闪不及的醉鬼,他们被敲个头昏脑胀血流不止,大叫大骂起来一片混乱,几个赛场工作人员先是将场上仍在厮打的两方拖拽下去,又忙活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   由于这一段闹腾,赛事被通知要中断半个小时,观众席上逐渐散去了一些人,大概都是出去买酒的,红毛也问我要不要喝酒,还大肆吹嘘了一下地狱的酒有多么带劲,可是阿仁说我这种无法新陈代谢的实体不能摄入食物,红毛对此表达了鄙夷的情绪。   “小范呐,”阿仁寻思了一会,摸着下巴说:“回去给你换副实体吧,这种身体光是个摆设,什么实际的事情都不能做,多不好。”   觉得阿仁话里有什么味儿不对,但想了想一直都吃不到食物确实有点寂寞,便点点头说好,又好奇道:“怎么,地府的实体还有不同款的么?有比较高档可以代谢的?”   阿仁笑眯眯得,模棱两可地说:“算是吧。”闹得我心里怪纳闷儿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半天,本是百无聊赖坐在一旁的红毛突然直起身子来,像是在非洲大草原上嗅到警觉的猫鼬,他皱了皱鼻子却什么也没说,我正奇怪着就听见右后方向隔着不远有骚动,一个明显是女性的声音拔高叫道:“摄青呢!摄青呢!老娘来了!人呢!”   别说在地狱,连在地府我都很少见着过雌性的生物,不自觉猛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少女站在高处看台边缘,穿着姨妈家小女儿才喜欢的那种白色雪纺蓬蓬裙,看容貌打扮简直就是现代社会的小LOLI,只是她脸色很臭嘴里叫着“老娘”,明明站在高处还做出跟裙子很不相配的圆规站姿,白色袜子的吊带都叫人难以避免得看去,而且最让人无法忽视且匪夷所思的,是她背后背着的那把比她头还高出一截的,黑乎乎的,什么大型重枪械。   妹子根本没有受到重武器的束缚,三两步就跳下看台,裙子也跟着飞一飞的,旁边人在她通过时不着痕迹退开一点,却音量不小地议论着:   “哎哟,追摄青从十七层一路追到这来了,够轰动的。”   “是啊,可惜那摄青玩过的男男女女海了去了,哪能看上这么个丫头,看那个胸`部,还没发育呢吧。”   “不过听说黏的厉害,后来放话说要和摄青打一次,要是她赢了,摄青就得要她。”   “这不是扯么,摄青能让他赢了去?就算是裂吻族的我看也没戏。”   听了半天我算明白了这故事:一个贫乳LOLI勇敢追求自由恋爱,无奈却爱上了一个渣,LOLI一路追随他都得不到他的爱,最终试图以武力屈服之,但由于硬实力问题前途渺茫。   虐。   将注意力转回到场上,看见之前一直默不作声靠在阴影中的摄青缓缓踱步进场内,明明置身在石头血迹环绕的竞技场内,却莫名走出了红地毯的气势,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和米色裤子十分突兀。走近来看,之前说是跟红毛哥哥差不多辈分,但却是已经过了青年的样子,身体和脸型都轮廓分明,眼角隐隐有些笑纹,眸子里光波流转四处瞟着,勾着一抹极张扬又暧昧的笑。   原来这LOLI竟然还是个叔控,我心里啧啧道,说不定还是个有妇之夫,说不定是个N妇之夫,说不定就是那种传说中永不回头的职业浪子,狗血。   蓬蓬裙妹子背着那把巨大的枪械站到场地中央,又是圆规一样的姿势,大声道:“这次你要是输了,就得跟老娘好!你可是答应了的!”她说老娘的时候,微微挺了挺胸,却不知为何有着一种想给自己壮胆的样子   摄青微微扬起下巴,显得有些傲慢亦或是过度闲适,他懒洋洋地开口说:“好。可你要是输了……”   “我要是输了就再不出现在你面前!”妹子抢话到,表情有些恼怒   摄青低低笑了一声,没说话。   “这个二傻子……”一旁的红毛突然开口道,似乎是认识场上的人。还没来得及问他,妹子就“咚”地一声将背后硕大笨重的黑色炮筒跺在地上,根本不管半小时休息的规定,看架势要动起手来。   第 15 章   气势汹汹的裂吻族妹子刚摆开架势,周围的石墙上方就陡然升起一道极高的透明屏障,隔档在观众席和场地中间,这隔板在之前的比赛里即使大家被岩石戳得脑门流血也未曾出现过,此时要保护看台无辜观众的意图很明显。只见那黑色的金属重物被妹子单手抗到肩上,突然咔哒咔哒展开了机械变形:妹子手握的地方先是错出了一个把手和套环,侧边又弹出了两个类似剑镡的档护板,将她半边身体和手臂都覆盖住,前端一阵机甲交错后探出一圈粗厚的枪炮管,直直对准站在对面的摄青。   毫无预警地,妹子绷起身子稍微蹲低,手中的枪械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一道凌烈的风声划过,劈头炸开在摄青正站着的地方,十几秒内我耳中都嗡嗡作响,只能见到一片烟尘扬在空中,洒满整个场地还不断扑在防护屏障上,终于沙土渐渐飘落,地面上只剩一道深深凹入地面的宽长裂缝。   我根本捕捉不到摄青身形的移动,至多能瞥见一个影子,但妹子显然比我厉害不止百倍,她一边飞快地换位跑动一边朝不同方向连开了数枪,一道道猛烈的攻击自那枪械中射出,我耳膜被不间断的巨大炸裂声震得发懵,虽无火光熊熊但确实满眼硝烟。   妹子跑到场地最左边的时候终于停下攻击,脚在地上划了一道站定住,她开口喊道:“摄青你这样躲,有意思么!”   这是我才看清,竞技场内的沙子全被扬在一边,底下露出的平台上面全是半米来深的口子,交错陷在极硬的岩石里,心里暗自想到要是被这种攻击擦着个边,必然只能和自己部□体部位说再见了。我四处看了一圈才找见摄青在那里,他的白衬衫和米色裤子本就不太显眼,此时正站在对面场边,一片灰蒙蒙得看不清楚。   “就算道具换成现代化的重武器也好,裂吻族的攻击本质是不会变的,”阿仁完全没受到紧张战斗的影响,不时插入解说:“撕裂空气的吻。”他指着满目疮痍的地表。   这种文艺的解释我完全听不明白,心里暗暗说服自己可能就是风刃之类的东西,不过杀伤力很凶残就是了。反观没有得到回应的妹子脸色十分不好看,她咬牙说:“那好,那好。”   妹子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忽然间她的肩膀和脖子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折去,各处骨骼都扭曲起来,她马尾松落的头颅顶端生出两支青色的角,两侧是尖尖长长的兽耳,嘴巴也变成了一道裂到耳根的缺口,她握抢的手臂变异成青色的利爪,有一片半透明的蹼连着爪尖到腰,张开来时很像一个滑翔用的翅膀,顺着背脊还有两排深绿色的甲片,本是穿着吊带袜的双腿也完全变成带尖爪的弯曲兽足,一条宽扁的尾翼翘在身后。   眼前这小LOLI变成绿色怪兽的过程所带给我的文化冲击,不比当年在自家客厅看见一只大红鸟变成裸男要小。   妹子……不,绿色的怪物仰起脖子,发出长长的吟啸,她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又以可见的形态游走起来,即使屏障外的空气也尽数跟着搅动,观众席上甚至竞技场墙外都是人声嗡嗡躁动不安,之前那满城热腾腾的温度全都不见,低沉的气压卷动着冰冷的风,刮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场内的上空隐隐可以看见鼓动的气流,慢慢汇集成一道道无柄刀剑的形状,密密麻麻铺了一片天。   盘踞在场中的青绿色怪物背上的鳞片缓缓竖了起来,连尾翼也稍展开,威胁意味明显,反观远处的白色人影静静站着,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青色怪兽长啸一声,身上鳞甲全部立起,满天冰冷的风刃急速朝摄青刺去,带起一片呼啸的风声,只见摄青右手抬在空中,手心漫开的一丝黑雾瞬间炸开,那团团黑雾伴随着嘶鸣和咆哮奔腾在场内,定睛一看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枯骨兵将,人兽皆有面目狰狞,周身阴森煞气,有的被风刃拦腰切断速度竟全然不减,有的甚至还咬住了风刃,直直向青色怪兽扑杀过去。   两方碰撞的力量实在太大,且万千死灵将士仍在源源不断席卷而来,眼前的透明屏障全震出了裂纹,暗黑色的气息细细渗出,而站在那排山倒海的枯骨兵团顶端,一袭白衣背手而立。   终于,不堪重负的竞技场屏障在巨响中轰然碎裂,黑压压的杀气尽数喷薄而出覆天而来,我惊惶不已却难以动作,忽然,头上一片阴影罩住,挡住了所有四散的碎渣和嘶吼的兵将,一阵灼人的热气猛地袭来,驱散了彻骨的阴冷。   在灼人的庇护下埋到腰酸,才感到外界似乎渐渐平息了下来,我试探性往外瞅瞅,发现盖在头上的竟然是红毛的翅膀。红毛现在虽基本还维持着人型,背后却羽翼大张,金红的长发随着热气不断浮动,直径得有四五米的火红翅膀尖还有零星火苗,造型有点像走了邪门歪道的天使,好看又好笑。看周围全是哀嚎的观众和只剩黑灰的骷髅士兵残骸,连石头看台的边缘都被燃黑了,真可谓一片狼藉,放眼望去竟然只有我们四个还好好站着。   阿仁似乎颇为开心的样子,那笑却怎么看怎么像在自家后院看猫咪伸爪打架的兴致,说道:“哎呀哎呀,连原型都没变就秒掉了一只裂吻,摄青真是好厉害。”   我这才回过神来去看场内的状况,沙石残骸遍布的地上趴着一只重重喘息的青兽,身上的鳞片跟着一起一伏,周围的地面上滴落了不少深绿色的血迹,想来是有哪里受伤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眯了眼道:“这样的话,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第 16 章   虽然知道眼前这青绿的巨兽才是本体,但我脑中还是不受控制浮现出之前娇蛮的吊带袜LOLI,不禁觉得这男人说话有点过分,尤其是像我这种生前死后都从未体会过妹子追求的宅,更是对那种到处勾`引各年龄段雌性生物、到手了还要不屑的花蝴蝶深恶痛绝,心中明知自己只是在拉仇恨,却忍不住咬牙。   “喂!摄青,”翅膀还呼扇呼扇没有收回的红毛站在看台上朝下喊道:“欺负小姑娘算什么能耐,我跟你打吧。”   我讶异望向红毛,发现红毛哥哥正露出责怪眼神瞪他,红毛只当没看见。场上的男人看到红毛倒是没露出什么惊讶的样子,只是挑了挑眉用眼角瞥着地上的青兽说:“这可不是我想欺负,是送到门前追着给我,不欺负不行。”   哇靠!好贱!   红毛声音放低,隐隐带着怒气:“你说什么。”   男人将目光从地上收回转到红毛身上来,眼波流转配着他一抹笑意活生生搭出了勾`引人的意思,可是说出的话却很气人:“我知道她和燧烛你关系不错,好歹我也算看着你俩长大,可说要跟我打的是她,说输了就自己消失的也是她,不是送到门前逼我欺负么?”他说道最后几个字是,恍惚还有点撒娇的意思。   红毛声音冷冰冰的:“现在我说要和你打。”   完蛋,红毛开始言简意赅了。   男人语里带笑,问:“这又怎么算呢?”   红毛说:“我赢,你跟她道歉,你赢,我消失。”   “喂!”我听罢连忙扯了扯红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扇了一嘴毛,红毛哥哥站起来,说:“不行。”   红毛皱了皱眉道:“哥你不要管……”   “不行”红毛哥哥斩钉截铁说:“你的伤拖了几个月,已经很严重,说什么都不行。”   看红毛面色不善的样子,我小声劝道:“对啊对啊,虽然那货是挺讨厌的,要是我能揍他我都揍他了,不过你看我,现在尚且不能揍他,就下次揍他好了。”   红毛疑惑地转向我,说:“你干嘛想揍他?”   见他转移了注意力,我立马说:“我从小就讨厌这种,怎么说,到处乱走的荷尔蒙。”   不知道红毛是否明白荷尔蒙这个字,他看起来更困惑了,问道:“所以你讨厌他,想我揍他,但是……又不想我揍他?”   “对……不对……对,这么说吧,我想他被揍,但是你我现在都不具备揍他的条件,所以我们来日再揍他。”我绕来绕去之后,自己也有点晕乎   红毛叫道:“谁说不具备!老子现在就搞死他!”   我连忙跳起来拉住他说:“不好不好,你必杀技冷却时间还没到,你看你连动手打我,背上那个伤都会扯得血淋淋的。”   红毛很不高兴说:“这怕什么!”   “小烛!”哥哥警告道   场上的男人饶有兴致看着这边,眼睛来来回回扫了几遍,看得我毛骨悚然,喃喃道:“哇靠,这个人真的好讨厌。”   红毛也跟着咕哝:“就是就是。”   “小范,”坐在一旁良久不吭声的阿仁忽然开口,我才觉得他刚才居然没煽风点火刺激红毛很不对劲,不由得回头看着他。阿仁眼睛睁得大大,问:“小范真的很讨厌他么?摄青。”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答道:“是啊……不不,这么说一个不认识的人也不太好,可是他真的挺欠揍的。”我不自觉陷入痛苦的遥远回忆:“我记得我们家以前有个远房亲戚的儿子就这样,人前讨喜人后犯贱,从我妈到我妹,从校门口小卖部的大婶到低年级的学妹都喜欢他,可是他性格超烂,没事抢我东西告我恶状还死命毒舌,而且还轻松追走我肖想了好久的学姐,关键是追到又马上甩掉,并且乐此不疲啊啊真是噩梦……所以,我最讨厌这种人了”我握拳总结道   阿仁一脸快要绷不住笑的表情,还强自点点头说:“那真是……挺讨厌的。”   我挫败地叹了口气,又听见阿仁说:“小烛弟弟不行,我帮你揍他吧小范。”   “什么?”三个人齐齐回头看他   “小范最——讨厌的人,”阿仁站起来拍拍裤子:“我来帮你出气。”   “不不不,这不好吧”我连忙摆手,心虚地看一眼场上的男人,几乎觉得他头上映着“拉仇恨”三个大字   阿仁歪头道:“没关系的小范。”   “不不不,不对不对……”我慌张拉住他,心中想叫苦又想骂自己找事,满场观众自从发现红毛在这边就闹哄哄的特别兴奋,吵得人头疼,说话都要用喊的。   红毛看起来却很高兴,难得和阿仁站在统一战线,说道:“杜子仁,你还算是个人嘛。”   我此刻无心吐槽‘你们有哪一个是人了!’这件事,只是扯着阿仁袖子说:“还是别了,不好,这样不好。”   “小范不是讨厌他么,不是想要揍他么,我来帮你不好么?”阿仁微微皱眉撅嘴:“还是说小烛弟弟就可以,我就不行。”   这个表情犯规!我心中大喊着,嘴上却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阿仁露出笑容,却还是带着一点不受信任的伤心的小心翼翼:“那我也是可以的么?”   虽然知道他绝对是装的,我还是不受控制地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看阿仁瞬间笑开,知道自己又中了套,直想拿圆规扎自己大腿。   阿仁拍拍我肩膀说:“这是十层的自由竞技场,又不是什么决生死的地方,小范你别担心,我们闹着玩玩。”   我环顾一片狼藉的竞技场,和明明受了上一场牵连而纷纷负伤、此刻却又兴致勃勃的观众,觉得有点无语。   阿仁又说:“况且,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原型什么样么,不过没有很帅气,你别失望。”   我呆愣愣说:“不会。”曾想过很多次阿仁的原型会是什么样,想参考下红毛却又觉得鬼帝应该不会变成怪兽   于是阿仁微微弯腰屈膝,蹬了一下石阶便跃下看台,边往场内走边说:“小烛弟弟不高兴出手,于是就换我来。”   红毛也展开翅膀,用力扑扇了一下飞进场内,真是像极了羽毛被点燃的天使。他弯腰想去拨弄地上的青兽,那青兽浑身鳞片都顺下去了,挣动了一下抬起头,眼眶里水汪汪的,竟然是哭了。阿仁回头看见后挑了挑眉毛说:“啊……我说眼熟,哭了才认出来,是你啊。”   红毛蹬了阿仁一眼,把青兽整个抬了回来放在我旁边的看台上,看了半天说:“你这样很占地方。”   青兽喉咙里不高兴的咕隆了一声,近距离展开了咔哒咔哒的变形,不一会便换成一个满脸泪花浑身脏兮兮的少女。   “丑死了”红毛撇嘴   少女一拳头锤在他肩膀上,骂道:“闭嘴!闭嘴!”   红毛啧了两声说:“就你这样还想跟摄青打呢,蠢死了。”   少女吸了一口气想骂人,眼泪却扑簌簌地掉。   “你又是谁?”摄青上下打量着阿仁,目光在他体恤上那毛茸茸圆滚滚兔子LOGO上逗留了尤其久,又抬眼看他:“似乎不是地狱的族类,不过……”他皱皱鼻子:“闻起来似乎有点危险。”   阿仁笑笑:“我是楼上打工的,山林看护员。”   骗子= =   摄青双手抱在胸前,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杜……杜子仁在那里干什么!”一旁的少女抹了半天眼泪之后似乎终于看清场上的形式,压低声音尖叫道   我回头瞅她说:“你也认识他?”   少女眼神依然惊惧,咬着下唇,良久才说:“恩,小时候见过。”   回想了一下红毛曾对我滔滔不绝过的阿仁黑历史,我同情地点点头。   “本来应该是挺有趣的,”回头见场上的男人竟然已经举起了右手,一丝若有若无的黑烟绕着他手腕漂浮:“可今天已经消磨了不少时间在打闹上,还是速速解决的好。”   场边新的透明防护屏已经升起,红毛哥哥又迈过来在我们周围地上快速画了一圈什么,周围的观众们也跟着手忙脚乱做着结界,只听一阵冲天嘶鸣之后,枯骨兵团杀气腾腾奔涌而出,瞬间淹没了阿仁。   第 17 章   黑压压的骷髅瞬间填满了整个场地,震天咆哮和冲撞声让人不寒而栗,新换的透明隔板被冲击得一直发出不妙的声响,站在顶端的冥族男人只是收手俯视着。忽然,他露出少许惊讶的神色,只见脚下密密麻麻的尸群中剖开一道白光,竟直直朝他头顶劈来,摄青迅速倒退半步抬手一挡,生生将那凌厉的劈斩架住。   从骷髅群中穿刺而出又迎头劈来的正是阿仁,他手里握着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剑,那剑通体漆黑细长挺直,手握的剑柄处似乎裹着碧幽幽的玉,由于没有护手的剑镡,这剑一气呵成又戾气逼人。阿仁将剑起开退后稍许,站在枯骨堆顶笑盈盈地说:“只是这样的话,是赢不了的哦。”   摄青丢开之前用以招架的剑势的一节人骨,上面虽有摄青的幽冥气息加护却还是被留下了一道半公分深的裂痕,他眼睛里兴致更浓,说道:“这下真真有趣起来,护林人好身手。”   大量枯骨兵不断将朝阿仁砍杀而来,他却毫不在意,剑尖一挥就扫平一片,只是扫平一片却仍源源不绝。摄青见了只是浅笑一下,向后飞快退开十几丈后站定,双手展开手心朝下,闭目默念着什么。   两人所站着的枯骨山堆隐隐晃动了起来,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先还以为是幻觉,只是随着那震颤越来越大,连看台都受到波及,不但让人站不太稳,回头见竞技场外墙竟也簌簌落下些石渣。摄青脚下尸骨翻涌,似乎是从地心冒出了什么庞然大物,伴随着若干长啸,一时间山摇地动。   没人在旁边解说,我看得有点发懵,只能傻不愣登死盯着不知怎地从地心缓缓探出的三头巨型兽尸,这三头形态各异的巨兽虽只剩了骨架和少量腐肉却依旧大得吓人,似乎已太久没出来透过气,正发狂般地咆哮躁动着,单一个摆尾就砸碎了一片枯骨兵士。   “蛇瘸,蛹墒和嵬,”坐在一旁的少女忽然开口,眼睛虽没离开赛场内容却明显是说给我听:“都是地狱十五层以下的族类,依照这个大小来算,死前必定已活过近万年,想不到摄青竟然连这个等级的尸骨都能召唤,还一次就是三个。”   虽然感谢少女的讲解,我心中却暗暗担心,不是个练习赛罢了,有必要玩儿这么凶么。   不止是我张大了嘴,整片看台都闹得厉害,纷纷站起来想要看清这三只巨兽,少女继续说道:“冥族上下可通鬼神,借神之力驱鬼之体,但这种程度的契约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闻言立马将视线转回场上,只见除了摄青脚下踩着的那只,另左右两只巨兽迈步朝阿仁走去,虽说是用走的,但只一步迈出便有如天塌地陷,几步过后就离阿仁只剩半个身子长。   阿仁依次扫视了一圈三头巨兽,轻微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便踏着脚下骨堆朝左方的巨蟒摸样的尸身奔去。   阿仁奔到巨蟒跟前时,那十几米高的蟒头猛地朝他扎下来,速度极快且位置不偏不倚吓得我在座位上蹦了一下,蟒头缓缓抬起头,我连忙在一片碎骨中找有没有兔子T恤,却见阿仁竟已跑近蛇腹处,他右手那柄漆黑裸剑不知何时已暴增至一尺多长,剑身闪着幽幽光泽,上面似乎还多了是倒刺还是血槽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他猛地一跃避开蟒头的第二次攻击,扬手挥剑扫掉蟒头的一片上颚骨,巨蟒翻滚挣动起来蛇尾狂摆,几度险些扫到阿仁,而那另一只狮头虎身的巨兽,也已经近在咫尺蠢蠢欲动。   反观远远站在一旁的摄青似乎也不轻松,眉头皱得死紧牢牢盯着两兽的动作,想必花了大力气在操控,但毕竟处境丝毫算不上危险。这边的阿仁埋在巨蟒身侧,既要免受巨蟒攻击还要防着那伺机而动的蛹墒,不断还有枯骨兵将前赴后继扑上来送死,我极力向前倾着试图弄清状况,却只能隐隐见到剑光闪过,看不真切。   突然,混沌之中划出一道极强的光亮,直取巨蟒下腹尾根处,竟是七寸,巨蟒发出震天的嘶吼,尾巴竟被连根斩断,断成两截的巨蛇前身后尾纷纷抽搐狂摆,将一旁的蛹墒都逼退了两步。只见阿仁忽然跳上巨蟒痉挛哀嚎的前半截蛇身,顺着背脊一路踩过节节脊骨,跑至蛇头顶双眼之间,从上至下将它上颚刺了个对穿。   竞技场整齐一片倒抽气后便静了下来,默默注视着那巨蟒上颚的黑剑被拔出之后轰然倒下,足足抽搐了有十几分钟才缓和稍许。阿仁站在虽倒地却仍庞大如小山的巨蟒头顶,除了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掉了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不同,他有点苦恼地扫了一眼另两只蠢动的巨兽,自言自语道:“这样,真有点麻烦。”   由于场内及其安静,即使隔着老远我也听见了阿仁的话,甚至他语气里那种惯常的略带撒娇的不耐语气都没漏掉,他把剑尖指向摄青提高了点音量说道:“喂,这样,不好玩。”   “什么?”摄青皱眉反问,声调低沉。   阿仁说:“你自己不下来,多不好。”   摄青怒极反笑:“你先对付这两个再说吧!”   阿仁听罢却显出高兴的摸样,说道:“只是这两个的话,倒是好办。”   “什么?”摄青眯了眼,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到底是谁?”   阿仁歪了头,一字一顿说:“冥族不是上通天地以借鬼神之力么,你以我之名召唤出这三头上古兽王,居然认不得我真人。”   阿仁说罢扬手将剑磕在蛇骨上,“叮——”的一声脆响划过竞技场上空,一道细长裂纹从他剑柄一路伸向剑尖又扩散至整个剑身,霎时间那黑剑满满都是龟裂的甲壳斑驳,碎裂的表层自剑尖一路向上剥落,渐渐现出白光刺眼让人无法直视。那龟裂到了剑柄并未结束,仍顺着阿仁指尖继续上行,他手臂上忽然灰败的甲壳纷纷掉落,露出原本的苍白皮肤,而那自手腕处向上蜿蜒爬行着的竟全是黑色的图腾。那图腾不似我此生见过的任何纹路,虽未构成任何我已知的形状却生生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手脚发颤的气息,极黑的印记像是与那极白的肌肤对比分明,走势生猛凌烈却又与其攀附的人身异常和谐,一路覆过手肘延伸进后背前胸,又从他后颈处攀上耳根脸颊,隐进了一头极长的黑发里。   阿仁只是微微抬手,两只庞然巨兽便长啸一声,轰然屈膝跪倒,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重新埋入岩土之中,缓缓下陷的尸身背后,鬼帝黑发微扬,只是站在蛇骨上静静看着,一身黑色图腾映得异常诡谲,然后他转头看向摄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 18 章   “竟然是……鬼帝。”隔了许久摄青才沉吟道,随即呵呵笑了起来:“我说呢,这果真有趣。”   说罢摄青大张双臂扬起下巴,只见他猛地一震,大量黑重的浓雾从他背脊处冲出,层层叠加交织在一起将他团团包裹,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蛹。   “我还从未见过……摄青被逼到换原型。”一旁的少女喃喃道:“冥族少主,想必几千年没有好好玩过了。”   想想摄青那带着一丝贪婪的笑,不禁暗道地狱果然都是一帮子力量崇拜的狂热分子。   “冥族,最主要的能力就是黄泉控尸,能借到什么级数的鬼神之力是和自己强弱成正比的,因为一旦无法控制召唤来的力量就会被反噬。摄青能以鬼帝之名召唤上古兽王,已经是极少有人能做到。”看比赛看到完全忘记自己之前被抛弃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少女,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专业嘴脸给我科普:“所以说,冥族一般来说根本用不到原型,况且他们本来就不适合近身搏斗。”   “那不是死定了?”话一说我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她心上人,脱口道:“对不起”   妹子毫不在意的样子,看都没看我一眼说:“干嘛跟我道歉,输赢死活都是自己打下来的,能让鬼帝以本来面貌示人也算是奇观了。”她停顿一下说:“不过摄青绝对不会‘死定了’,因为……你要是见到冥族的原型,也会明白,那几乎算不得什么活物。”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理解这句话,便见到那团团裹覆的黑蛹生生裂成几大块碎在地上,露出里面一道黑色的高大剪影,剪影中伸出一只细长干萎的手,搭在一柄两米来长枯骨拼接而成的手杖上,那骨节嶙峋的手杖顶端撑着一大扇铁灰色刀刃,泛起一片刺眼冷光,刀刃尖端大幅度向下弯曲着,直指那黑影兜帽突起的后颈处,配上他逐渐化为黑烟的拖地长袍,怎么看怎么眼熟。   “摄魂怪!摄魂怪!”我的震惊之情简直难以言表,大叫道:“不!是死神!死神对不对!”   已经很久没有理睬过我们的红毛回头吼了一句:“小点声!”便迅速转回去盯着场上,我蔫蔫地不敢说话,但是还是觉得难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但是……你看啊!镰刀,兜帽,长袍,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神啊!   裂吻族少女回手一把拽住让我坐下,扯着我袖子说:“你看,摄青是站在那的,对不”   我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点点头。   “但是你看他脚下,没有影子”她继续说   我低头一看,明晃晃灯光下,他一个纯黑的生物,竟然一点投影也没,似乎被光线直直穿透了,奇特又惊悚。   忽然间摄青就动了起来,要不是眼睛里还捕捉了一丝残存的黑影,我几乎以为他是凭空消失,只听得场地另一头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竟然是阿仁抬手用剑挡住了下劈的镰刀,在刚那一瞬间摄青居然已经移动到了十几丈开外的阿仁跟前,铁灰的镰刀尖几近划在了他头顶。   几乎就在兵器相碰的同时,阿仁手腕一翻拨开镰刀,左脚划出半步借腰使力回手斩向摄青,凌烈的剑光毫不犹豫将那黑色身影从中切断。只是那摄青似乎竟半点没有受阻,细瘦手指握着长柄镰刀就要再次砍下来,阿仁屈膝蹬腿跳开一边。   “刚才,那怎么回事。”我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   “啧,看见了吧”旁坐的少女目光也未离开赛场,嘴里说道:“那就是冥族本体的真相,生于幽冥化于无形,你实他虚,根本打不到他,又怎么能搞的死。”   摄青果然提刀上来步步紧逼,巨大的镰刀带起阵阵风声,阿仁招架之余一次也伤不到他本体,那黑团团兜帽斗篷下的,似乎只有浓浓黑雾。一阵紧张的胶着砍杀之后,眼花缭乱之际竟看见阿仁被镰刀尖刺破了左臂,一道血痕淌过漆黑图腾,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这样下去,只可能是杜子仁受伤越来越多,如果不想个办法的话。”裂吻少女一语道出我心中的不安。   正担忧着,突然一旁的少女倒抽一口冷气,我连忙朝场上看去,不但阿仁好端端站着没事,连摄青都只是立在一旁没有动作,正想回头骂她胡乱吓人,却接连听到周围看台群众发出惊叫连连,有些叫吼竟然带着凄惨。我四下望去,台上每人具是瞪着场内眼珠激凸满脸惊恐,似乎看到了什么极端吓人的事。   压抑的尖叫嘶吼让我周身不舒服,偏偏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回头看见居然连红毛抓着看台石沿的手指都握的死紧,可找来找去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真要说奇怪只能说一直攻势凌厉的摄青竟只是呆站着不动。   此时,站在摄青不远处的阿仁忽然转过脸来,咧开嘴朝我笑了一下。   阿仁这时的样子本就同以往大不相同,想他上次只是摘掉眼镜就杀气直升,现如今原形毕露更是气焰滔天,满身诡谲图腾一路从指尖覆到耳根,一头黑色长发散至腰后有如邪神在世,忽地来了这么一个好似什么恶作剧成功的笑,整的我全身像过电一样从头炸到尾,汗毛根根竖立。   他看了看我,缓缓将脸转回摄青方向,此刻场内的躁动愈发难以控制,不少人从看台上站起来胡冲乱撞,碰到旁人赛前设下的结界被反弹到惨叫连连,连旁坐的少女竟承受不住一般捂住耳朵尖叫起来,不住地朝一边躲去。我既一头雾水又觉得毛骨悚然,回头只见一直呆立不动的摄青,终于缓缓举起手中的巨大镰刀,那握柄的干萎手骨竟微微颤抖,然后他手向内一折,将镰刀深深刺入体内。   一阵让人血肉凝固的骨肉穿刺之声,摄青黑色袍子尾端缓缓滴下灰黑血迹,然后哐当跪倒在场上。   足足有几分钟我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两旁几近疯魔的观众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也陷入了跟我一样不能理解的状况,一阵刻意压制的嗡嗡闹闹之后,率先开口的竟然是红毛哥哥。   “原来,这才是摄魂。”   我猛地转向他,问到:“什么意思!”   红毛哥哥胸膛浅浅起伏了两下,似乎在平息刚才受到的冲击,然后说道:“摄魂是魅族常用的计量,勾魂摄魄迷人心智,可今天这弥天幻日以假乱真的庞大幻境,将你抛置入修罗场中,玩弄于鼓掌之间,生死只在他一念。这样的摄魂,世间除了鬼帝,真是无人能及。”   红毛哥哥难得说了这么多话,我却是毫不明白,听起来是阿仁做了一个什么可怕的幻像,不但让摄青自己捅了自己一刀,还把全场人都绕了进去,搞得大家精神崩溃,可是我却是一点影子都没见到,万分困惑。   不管怎么说,这比赛是阿仁赢了,他信步走到看台边,一路悠哉顺着石阶爬上来,所过之处的所有观众全都不自觉闪开一条道,阿仁走到我们跟前,扬手示意红毛哥哥撤了结界,然后坐到我旁边。   “小范,”他露出十分招牌的眯眼笑容:“我回来了,帮你揍了他。”   我此刻的心情真是万马奔腾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哆哆嗦嗦点点头。   他一脸妖邪图腾加上手上那柄寒光闪烁的剑,实在不配这歪头委屈的表情,他表情十分无辜问到:“小范你怎么了,你不是没有看到幻境么,怎么也一副吓到的样子。”   “你……你你知道我没看见?”我口齿不清地问:“你没给我看啊?”   “不是我不给,”阿仁轻笑一声,凑到我耳朵边边上说道:“这是喝了我血的福利。”   第 19 章   从竞技场出来时候我已经是哈欠连天,观看阿仁那一场比赛似乎消耗了我很多精力,全神贯注太久之后,劲头一松懈立马困意袭来,不过周围几个人全部精神抖擞到匪夷所思,跟着我们一起的还有那个裂吻族的少女,听起来她似乎算是红毛家的邻居,认识了不少年头,硬要说可能是青梅竹马一类的关系,但是他们都表示了对此的否决和对彼此的鄙夷。   看着连灰头土脸的她都十分矍铄,我不禁暗暗抱怨这实体不能吃喝还必须得及时休息真划不来。   东倒西歪走出通道,再次看到满街柔色灯光和商铺店贩觉得极不习惯,好像从一个极长的梦境脱离,终于回到现实世界一般,既疲惫又兴奋,耳边鼻尖还残留一丝狂热血腥,又和扑面而来的市井温度融在一起,感觉很不真实。   “好神奇啊……”我晕晕乎乎地说:“我在地狱哪,哇塞。”   阿仁看了我一眼说:“小范,你困了。”   阿仁已经回到了原本的状态,除了左臂上被摄青划破的伤之外,一身痕迹褪得彻底,连胸前的兔子脸上都干干净净,那把明晃晃的剑也不知何处去了,同时不知所踪的还有他的眼镜,导致大家都不得不时刻承受他过于直白的目光,饶是红毛根本看不清楚,也不禁开口说:“变态,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盯着人。”   阿仁有点委屈,赌气用手蒙住了自己眼睛。   在竞技场几条街开外的地方我们终于找到一间还有空房的旅店,困得快站不稳的我已经无暇去担心会不会在这个拥有典型黑店长相的旅馆里被做成人肉包子,吭吭唧唧说要睡觉要睡觉。   阿仁晃晃手里三把钥匙说:“三间房,六张床,五个人,怎么分?”   一路叽叽喳喳不停的妹子跳起来夺过一把钥匙道:“老娘当然是一个人住一间!”   红毛劈手也夺过一把钥匙说:“我当然是和范乐乐一间,我们本来就是室友,是吧!”   阿仁歪头想想,然后勾住红毛哥哥的手臂说:“那我们一间。”   红毛见了立马醒悟,拽住自家哥哥说:“不行!我哥和我睡!”   阿仁点点头松开手,说:“那我和小范一间。”   红毛又嗥起来:“不行,不能把范乐乐交给你这个变态!”   阿仁好笑地看他:“你又不准我和小范睡,又不准我和你哥睡,你总得选一个,哥哥还是小范?恩?”   红毛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艰难地说:“我……我和你一间。”   莫说我们,连一旁的妹子都无比震惊,张大嘴说:“燧烛你疯了。”   红毛恨恨到:“我疯了。”   妹子瞪着眼睛,露出一个同情又有些了然的表情说:“莫不是你恨他都是因为爱他,你口味真重。”   红毛呲出牙:“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俩就对换!”   妹子斜眼看他,啧了两声扭头上了楼,红毛死死捏着钥匙也跟了上去,背影看起来有一种毅然赴死的悲壮感,阿仁回头把最后一把钥匙递给红毛哥哥,然后对我说:“小范你不是困了半天?赶快去睡,不过要是哥哥欺负你,你要告诉我哦。”   我有点无语地看着他,说:“我是觉得不会。”   跟着红毛哥哥上了楼,有气无力地默默吐槽这楼梯和过道同楼下的接待厅一样狭窄扭曲,空间利用真不合理,没想到房间内却意外的宽敞,只是看见房间正中那硕大的双人床时,我有点不忍想象红毛发现它时候的心情。   “那边可以洗洗。”红毛哥哥指着拐角处的一个小隔间说:“你先去,你困了。”   一边对好人表示了感谢,我一边撞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擦了擦身上——虽然是不会出汗,但在竞技场也扑了不少灰在身上,出来的时候红毛哥哥还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我走到床边说:“你,你去吧,我撑不住,要倒下了。”   红毛哥哥点点头,关了头上的大灯才进了洗手间,他似乎刻意放轻了动作,也有可能相较红毛不管是谁动作都算小吧,在被轻轻带上的门背后传来的不真切水流声中,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虽然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但意外是个温柔的人。迷糊中感到床的一侧凹陷下去,我这样想着。   “我弟弟,他很喜欢你吧。”朦胧里听见有人说话   “我弟弟,是个好孩子。”他这样说   我咕哝了一声,就沉沉睡去。   隔日早晨迷朦醒来的时候,红毛哥哥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尾窗边的椅子上端着杯子发呆,这副画面说实话作为起床后看到的第一眼有点惊人,窗帘缝隙中透进来一丝灯光打亮了他半面侧脸,金红色的卷翘睫毛上还承接了不少暖色光线,然后忽地一眨埋下去用嘴唇够杯沿,莫名地有点煽情。虽然眉眼间处处与红毛挂像,但这人安静喝水略带沉思的样子跟他从根本上就毫不相似。   “早……早上好。”我从被窝里撑起来,爬下床往厕所晃   红毛哥哥转过脸来,面容陷入阴影中,反倒头发被身后的灯光照亮了一圈,依旧没什么起伏地说:“早上好。”   简单洗漱了一下我们便出门去找其他三个人,裂吻族的妹子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装扮,双马尾梳得整整齐齐,白色蓬蓬裙也干干净净,比起来红毛倒是十分萎靡不振的样子,一脑袋鲜红的头发支楞乱翘,像一只小狮子。   “红毛你昨天偷牛去了不成”我用手指刨了一下他打着卷的发尾,忍不住开口嘲笑:“还是说花了半宿在锯床上,试图伪装成两个单人床。”   少女听了发出一声夸张的冷笑,刻意摆出讨嫌的表情说:“还是说你昨夜玩得太过,毕竟你压抑爱意这么久不让我们察觉,一定憋坏了。”   红毛边走过来边把手捏得啪啪响,阴沉地说:“风,我要杀死你。”刚迈出一步就被红毛哥哥抓过去用手指顺毛。   没有在意红毛无力的威胁,第一次听到少女名字的我好奇道:“你叫风?”想起那一道道切开石板的风刃,我不禁说“还真是符合。”   她提高声音不满道:“是伏虹!伏——虹——”   “嗷……”   伏虹表示没有和我们瞎转的兴致,把房门钥匙甩在一楼的筐子里就走了,于是队伍阵容又回到了初始状态,早上的地狱街道没几个人,店铺都半掩着门,摊贩也都还没摆出来,大街上四处散乱得都是酒瓶子和垃圾,像是世界杯隔日清晨的市中心。昨夜还喧嚣震天的竞技场此刻像一只蛰伏着的巨兽,悄无声息嵌在大地里。   我们从来时的竞技场边电梯口继续乘电梯下行,一路经过地狱十一二三层都没有停下,只是从电梯的铁栅栏处向外望了望。每层的正式竞技场彼此间都有些外观上的差异,但那种毫不关心设计美感的粗狂风格一直贯彻始终,除了石材选用的差别和场地看台容量的逐步增大之外,基本与自由竞技场毫无二致,周围也依旧是横七竖八的街道和乱搭乱建的房屋。   电梯嘎嘎吱吱下行了很久,久到我开始厌倦长时间盯着外面缓缓爬过的岩石和偶尔出现的城市,百无聊赖唠叨着:“红毛红毛,你家可真远。”   “小范,十四层要到了。”又过了好长一阵子阿仁忽然开口,也凑过来趴在铁门上:“终极竞技场平时都是不开放的,你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   我瞬间打起精神来,专心致志地看着脚下,渐渐地,一个长相十分奇异的竞技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个竞技场绝不是到现在见过最大的竞技场,它的口径比起自由竞技场甚至还要小上一圈,但它绝对是最高最深的竞技场,说是一个中间掏空的圆柱型巨厦也毫不夸张,埋在阴影中的石砌看台较其他的竞技场保护得更为完整,少了一些狂暴和狂热,却由于毫无人气而透着一股子彻骨的凉意,而那本该是沙石竞技场地的中心区域,却只是立着一个个巨大的圆柱石桩。   每一个石桩上面都有一个光滑的平台,直径大约十来米,彼此间隔三十到五十米不等,那些石桩并不是扎在平地上,反而像是从地心深处什么地方生长上来,似乎一不小心跌出去便会摔入无尽的深渊。最让人不安的是,在勉强能见的石柱末端,隐约映着一些暗红的火光,悄无声息地燃烧着。   “那下面就是地狱业火,”趴在铁门上的阿仁说:“进入终极竞技场就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一方活一方死,另种是两方都死。”他将手伸出铁栅栏外,似乎是想感受那悄声燃烧的火焰的温度,然后以咏叹一般的语调念道:“任何投入业火的生灵,不论人鬼神魔,都将成为灰烬,这灰烬自业火锤炼,生长成地狱的基石。”   电梯到了十四层的地面便不能再往下了,据说地狱底层都是各大家族盘踞的私人领地,除了领主允许公开的地界之外都不能随意走动参观,这种高贵冷艳的贵族举动搞得我很火大,抱怨之余又在出电梯前被阿仁抓过去喂了一次血,说是什么加固保障。   十四层整个冷冷清清的,建筑却比之前都精致了不少,像是独栋别墅区一样相隔甚远却有序地分布着,红毛带着我们轻车熟路地在宽敞空荡的大街上左拐右拐,一直来到一座颇大的白色建筑前,他一把推开印着一枚红色标志的大门走进去,站到建筑内大厅中央。   走进去才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摆设都没有的原因,大厅的空间显得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上许多,简直像是什么歌剧院的内部,大理石铺造的地板上印着一个与大门上标志相似的火焰纹章,底边却还有更多复杂的纹路横纵延伸。   “这里是其中一个我家的出入口,有许可的话,从这边就可以直接过去。”红毛这样说着,手心朝下伸出了左手。   一丝有如幻觉一般的波纹从红毛脚下的大理石砖荡开,忽然我感到脚下的情况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双腿陷入了那像是突然液化了一般的地板,被紧紧吸附住完全不能移动,随即我整个身子都被吞没了。   第 20 章   全身上下从手指到脚尖都被紧紧的吸附住,不能开口也不能移动,好像五官都被封闭,有一种被噩梦绑住无法醒过来的窒息感,周围一片混沌。在这流沙一般的物质中下陷了不知道多久,我率先感到似乎脚腕能够活动,然后膝盖和大腿纷纷摆脱了束缚,渐渐地,整个人都从中脱出。   睁眼后我讶异地发现自己仍是站在与之前一摸一样的大厅里,不禁有点发愣。   “这里已经是镜面的另外一端了”阿仁走过来拍拍我:“你看,现在大门在左边了。”   我顺着看去,果然见到印着火焰纹章的大门敞开在左边,只是外面不再是地狱的街道,而是一片漆黑。   糟糕,我此刻忽然醒悟:听说红毛家在地狱深处阴暗角落,就是因为日月无光才导致他们全家都像地下河冷水鱼一样眼睛退化,那岂不是全程要摸黑走,可看不见要怎么参观。   还没来得及提出我这个深邃的考量,红毛就推搡着我走出大厅,不料刚刚一脚迈出大门,只听得很轻的啪啪几声,厅外的走廊整个彻头彻尾通亮起来。   =口=!!!   这个许久未曾出现的表情再一次完美地诠释了我此刻措手不及的心情,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在每日的惊吓中磨练了意志的我不禁体会到自己还是太过天真。毕竟这个宽敞高圆顶、前后起码有五十米长的,天花板雕满浮绘地板铺设着光洁大理石的,两侧墙壁一路挂设着画作还三五两步搁置着雕塑装饰的走廊,跟我脑补的暗黑火山岩洞实在差了不止一个系统。   为什么一群瞎子要把自己家搞得像凡尔赛宫一样啊!你们哪一个看得清墙上画的什么东西啊!还有这个感应式的大亮灯真的有必要么!   我内心狂野地咆哮着,万马奔腾撞得我胸腔和喉咙都憋疼了。   这走廊本来就长我们还走了尤其久,一是报以微妙心情的我走得怯生生的,但主要还是因为阿仁告诉我说这看似浮雕的天花板其实是平面的,不过是设计师利用阴影做了视觉欺骗,害我一直仰着头跑来跑去地看,几度差点磕墙上,终于明白过来后又啧啧称赞了好久这个2D换3D的高级才艺。将走廊直直走到头后又是一个华丽异常的圆形会客厅,中间摆着一个碗碟形状拥有四足的巨大红褐色瓷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头上是布满细致雕刻的大圆拱高顶,地板绘着宗教意味强烈的彩色图案,全部都跟火焰和力量崇拜有关,会客厅周围内嵌的墙壁凹槽里竖立着几个雕塑,都是各种不认识族类的形象。   正想好好研究一下,红毛又推我一把说:“快走啦,有什么好看。”   “干嘛,好粗暴的导游哦。”我不满道   “你这样每个地方都要停下来看,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正厅。”红毛不理会我的抵抗,拽着胳膊就往前拖   一路走过无数风格迥异的漫长走廊,本来还闹着要参观每一个路过的房间和厅堂的我,久而久之也不禁审美疲劳了起来,产生了一种要在这个没有出口的博物馆里面度过余生的情绪,既欣慰又忧郁。终于,在拐过一个金碧辉煌的多边形陈列室之后,对面走来除我们四个之外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那人手里端着一摞盒子埋着头有些急促地走着,直到与我们相距只有十米的时候才意识到了我们的存在,他抬起头来显露出惊人的五官,碧玉一样翠绿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才有些犹豫地开口:“殿……殿下?”   “啊……”红毛懒洋洋地答应到,哥哥朝他点了点头   那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吃了一惊,叫道:“殿下!欢迎回来!”然后慌张弯腰让到一边,有点窘迫地匆匆向前走了   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我自认为是对容貌极不敏感的人,也不禁感叹道:“他好漂亮啊,像假的一样。”   红毛有点疑惑地转了一下头,说:“有么?翼枯都长那样吧。”   “翼枯又是什么种族,”我忍了忍没有吐槽红毛毫无根据的审美,问道:“跟鬼车住在一起的么?”   “啊,翼枯是鬼车的仆族之一,算起来是最老的一支仆族了。”红毛答说   “仆……仆族的意思是……一整个种族都是……仆人?”我斟酌老半天,不确定地发问   “以前是,”红毛想了想说:“现在的契约做了一些更改,有的仆族后人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生活,尤其是血统不纯正的。”   ……感觉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红毛误解了我的沉默,补充道:“如今各族的混血都远超过了纯血统的人,契约对于血液里面只有少量仆族血统的人束缚力弱得多,相对的,血统稀薄的仆主能够产生的约束也不强,于是很多混血都去到本家以外的地域生活了。像是带有鬼车血统的本来数量就不多,纯血统更是稀少,一共大概几十个,基本都生活在这里。”他用脚尖点点地板   “那仆……仆族本来也是十八层的居民么?”我问   “那倒不是,”红毛皱着眉想了一下说:“仆族有很多支,都来自不同层级,大部分是上古时期就定下了契约,内容大概是向强大的一方交出力量和名字之类的。”红毛歪了歪头:“具体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很在意么?”   “没有……就是觉得,竟然是富家贵族少爷居然完全看不出来而且这种主仆制度出乎意料的封建啊……的感想。”   “……你又想挨打了么”   又走了好一阵子还是没再遇到其他人,此时我们来到了一个与之前有点不同的厅,我环顾了半天终于找到怪异的原因。   “诶,这里有窗子。”我惊异地发现。   “小范好敏锐,”阿仁笑眯眯:“因为鬼车族域都是一片漆黑,所以就算开了窗也基本什么都看不见,当然那是没有灯火的年代了。这个厅算是特殊,可以看到不错的景致。”   这个距离看过去玻璃上都是倒映着亮堂屋内的状况,阿仁走到窗边推开一扇,说:“这边外面有台子,可以出来看。”说罢就手一撑窗台跳了出去。   我快走到窗边向外望,初有几秒没能适应暗淡的光线,看清楚了才发现自己所处的房间竟然坐落在一个巨大建筑的中上层,我巴在窗沿上使劲探出头看,惊得下巴都脱臼。   这建筑绝不是中国古代建筑风格,硬要概括算是一个构造十分复杂的孤岛城堡。说是城堡,这建筑虽然风格硬朗利落却造型极其精致,绝不像竞技场的切割那样野蛮粗糙,不知是否说宫殿抑或大教堂更加合适,光主体就错落了七八个梯度,重重塔楼依山拔高,上下近有百层,各处的塔尖和雕塑的走势又有点哥特的意思,近处能就着灯光看到的几处墙壁居然都刻着暗纹和浮雕,精细度和整体观感都令人称奇;说孤岛就是更惊人的部分了,因为这上下左右都看不到边沿的巨大建筑整整占据了一座岩山,惟独此处有些光亮,周围都是虚空一般的万丈深渊,就像无尽夜海里一座孤岛,洪荒之中独自存在的一个世界。   在这沉沉的黑暗中,除了这庞大的城堡亮得醒目,还有一道规模宏大的石桥灯火通明,这石桥从城堡底部的大门广场外起始,笔直伸向夜海的对岸,桥两侧每隔几十米便端站着一座拖灯的雕塑,即使从我这个距离也能分辨其造型各异,关键是总量惊人,石桥一路延伸直到灯火小成了光斑,还不见尽头。   “小范,要出来么,可以看到正厅。”阿仁在窗外招手   我看看外面半米来宽没有栏杆的窗台,又瞅瞅这有点年头了的墙壁,最后撇了一眼脚下黑沉沉的深渊,想了想,还是孬了。   第 21 章   接下来我们又走过不少廊厅的房间,殿厅之多连红毛都叫不上来其中许多的名字,其间我们只草草参观了几间设计别致的游戏室和庞大兵器室系统的一个角落,一路走来,那些初看来让我惊奇连连的巨幅画作和挂毯都渐渐被忽视掉,只求快些到达主塔正厅。   终于,路上遇见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虽然都是仆族但也算是热闹了一些,之前见过的翼枯族人占了多数,果然如红毛所说长相相似,全部褐发碧眼十分漂亮,直到进入了第二副厅的时候,才见到了除开身旁两位的第一个鬼车族人。   那坐在窗边顶着一头红色齐耳短发的还是个少年摸样,眉眼却与红毛兄弟不太相像,一张肉呼呼的脸颊上两个小肉坑,浅金色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不像是视力不好反倒有点纯真懵懂的意思,我们刚走进大厅他就从窗台上蹦下来往这边跑,一路还嚷着:“燧烛燧烛你可算回来了,无聊死我啦。”   少年跑到跟前的时候又缩了一下,似乎有点在意红毛哥哥的样子,红毛伸手一把按住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一阵乱揉,说:“你又变矮了啊耿子,你没救了。”   被叫做耿子的少年嚷嚷着骂了几句,又跟红毛疯闹了一阵子,才注意到一旁的我,吸吸鼻子问:“你是什么?”   他没问‘你是谁’而是问的‘你是什么’,导致我呆愣两秒才回答道:“你,你好,我叫范乐钧,我是……我是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这自我介绍特别别扭,整的说道后来底气不足尾音渐小   耿子却瞪大了本来就溜圆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人……人类么?”   “恩。”我点点头   他张了张嘴说:“哇……”然后伸手想摸摸我,却只轻轻戳了一下我的手臂就收回去,又感叹了一声:“哇……”他拉拉红毛衣角说:“是人类诶燧烛。”   “……”   耿子惊叹了一会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阿仁身上,他皱着鼻子歪着脑袋研究了一阵,说:“啧,这个我知道,”他露出嫌弃的表情:“肯定又是狩耀找回来的。”   “啊?那是啥?”我不禁脱口问道,红毛却只是露出一个异样的微笑,把脸转向一边   耿子似乎对我这个新奇的物种颇有好感,放开红毛衣服蹭过来,拉过我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狩耀啊,是我们家的一个疯子,他就喜欢收集这个样子的。”他伸手指指背后的阿仁:“然后用来做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我也跟着他小声起来,弯下腰贼兮兮地问   “恩”他撇着嘴点点头:“他每找到一个新鲜的,就成天腻在一起,而且很奇怪的,他们又不能生宝宝,却要□。”   我一下子呆住了,不晓得如何回答,耿子对我的震惊报以理解和同情,还拍了拍我手臂说:“□的事是我不小心撞见的。他选的人呐,样子和气息都差不多,所以这个,估计也是要被……”他摆摆手   耿子省略号里面的话让我浮想联翩,脑内了一下阿仁被压在下面做“不好的事”,顷刻间寒毛全部都竖了起来,冷静了一下开口说:“可是啊,这人是和我一起来的,不是那个谁找来的,巧合,巧合。”   耿子歪头想了一下,露出一个苦逼的表情说:“那这个更糟,狩耀不会放过他的。”   没想到,过了不出五分钟,我们就见到了耿子口中的疯子。   虽然根据耿子的描述我已经把他脑补成了一个变态的□狂叔叔,可见到本人后又确实有点对不上号,那人看体型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跟我差不多高,打着卷的头发稍稍过肩一点,下巴尖尖的,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十分乖巧,根本想象不出来腻着别人做“不好的事情”的样子。   可之所以我能一眼就认出他,完全是因为他猛地从大厅外跌撞进来,隔着十几米就开始边跑边喊:“仁哥!仁哥是你么仁哥!我好想你!”然后一阵风刮过就一头撞进阿仁怀里,双手环着阿仁的腰一脸痴迷地说:“仁哥你回来看我了对不对,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阿仁手撑着他肩膀使劲向后仰着,但下巴也快磕到他额头,阿仁手上使力推了两把没有成效,叹了口气说:“狩耀,你放手先。”   青年大力甩了甩头,一头火红的卷发好看地翘着,他手臂又收紧了点,大声说:“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耿子拉拉我衣服悄声说:“你看吧,又开始疯了,遇到个摸样像的就喊仁哥仁哥。”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一旁的红毛一脸幸灾乐祸,朝困境中的阿仁扬扬下巴说:“耿子你还没见过吧,杜子仁,正主。”   耿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这回,这回是真的啊。”   阿仁将手伸到自己腰后果断掰开青年的手,将他推开一米的距离说:“我只是随团参观的,过两天就跟小范一块回去。”   那青年一听到“要回去”,立马毛都竖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阿仁截过话:“啊小范,你不是吵着要看正厅么,快到了就快到了。”然后推着我往门口走   被当做挡箭牌的我如芒在背根本不敢回头,赶忙顺势出了大厅,快走了几步回头看缓缓跟上来的只有红毛兄弟,不禁松了口气。   瞥了旁边依旧神情自若的人两眼,心想着难得能让我逮到机会嘲笑阿仁,便露出一个揶揄的猥琐笑容,说:“施主,你红尘中尚有余情未了、情债未偿啊。”   阿仁装模作样摇摇头,叹了口气:“孽缘。”然后他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亏得之前那孩子跟你介绍了一下,不然我都忘记狩耀叫什么,好险。”   我有点吃惊地说:“诶?这难道不是一个脆弱又极端的理想主义者经受了爱情的伤害,然后蜕变了彻底的虚无主义者的故事么,一定是你玩弄了别人又抛弃了别人,导致那少年性格扭曲成了一个变态,每天寻找你的替身过着糜烂的生活……”   “停停停,”阿仁打断我,投过来一个埋怨的眼神说:“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我呢小范,我可从来没有找过别人,这次都是为了你才下来的。”   觉得阿仁话里有什么地方不对,想了想又琢磨不出来,疑惑道:“可他不是喊你仁哥么,难道真是认错人,连名字都一样。”   阿仁露出无辜的样子:“不知道,兴许认错了,兴许没认错,我都不记得了。”然后他笑眯眯说:“小范你就别吃醋了。”   “……你想多了。”我撇过脸瞪他,却被他左臂上的那一道口子吸引了目光,我记得那本应是一道不深的划伤,此时看起来那裂开的皮肉却有点发黑,似乎变得严重了不少   “喂喂,”我连忙拉住他,指着他胳膊说:“这个怎么回事。”   阿仁低头看了一眼,嘟囔道:“这个?不就是摄青弄的……”   “这我当然知道!”我提高音量:“不是本来没有这么严重么!”   阿仁低着头盯着那伤口半天,才幽幽地开口道:“是啊……本来是不严重,但是在地狱底层负面能量压力过大,伤口会难以愈合并且逐步恶化,这跟小烛弟弟在地府好不了伤是一回事。”   “那……那怎么办,疼么这个?”我焦虑起来:“那咱们赶快回去。”   “没关系的小范,”阿仁抬眼看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再多几年他也死不了。”红毛从后面走上来,勾住我脖子向前走:“范乐乐我们走,我们不要和这种没节操的人玩。”   “咳咳咳……” 被拖着刚迈出两步就听见阿仁在身后咳了起来,我忍不住回头看去,见他果然一脸委屈的表情,眼睛水汪汪的,指着那个发黑的伤口撅着嘴说:“小范,好疼啊,这里。”   “你别理他啦!”红毛推了我一把:“你不问他他自己根本忘了那还有伤,现在戏瘾又犯了。”   “咳咳,小范你要抛下我么”阿仁站在原地,可怜巴巴的控诉着:“都是为了小范才下地狱的,都是为了小范才受了伤,都是为了小范才跑到底层来,都是为了小范伤口才恶化的,都是……”   “啊啊啊!好了好了!”我有点崩溃地大步走回去,拉住他手往前拽,说:“快走快走,别演了。”   阿仁朝红毛露出牙齿,笑得欢喜。   第 22 章   顺着大回廊路过第一副厅之后,我们就来到了主塔的正厅,虽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心里建设但仍是被这正厅惊住了。这震撼不单单是来自其规模的宏大和装饰的华丽,也不全是因为其造型的繁复和风格的别致,而是若你站在厅中间朝外看去,那十几米高的正门大敞,正好框出一幅荣光壮景,巨大的广场被精心布置的雕塑在视觉上分割了区域,不同于自然光的散射,人造灯火的定向照明又使得每样物体的阴影也错落成景致,而那走进了看更显壮观的石桥一路笔直延向无尽的黑暗,形态各异的拖灯雕像也随着截断在框景的上方。   “这道桥,是后来修的,”红毛指着门外说:“本来这一大片就只有鬼车一支罢了,其他族类都进不来。”   “诶?那原本这整片区域是完全封闭的么?”我伸长脖子望了望:“这未免也太惊悚了。”   “算是吧,不过桥所通向的出口很早就凿开了,只有这桥是后来修的,供外人进来用。“红毛说   “嗷……”我想了想点点头说:“对哦,你们都是会飞的。”   “其实呢,除了那个后来开凿的出口,这边也算是还有一个通道,”红毛带着我走出正厅到广场上,沿着右边一路走到广场内层边缘,他朝着一个特定方向指了指那一片混沌的漆黑说:“那边,其实是有一个很大的口子的,不过没有谁能够从那里经过,因为那通道本身就是一层虚无的介质,而在那外面,正是地狱业火的根源。”红毛浅色的瞳孔看起来有点恍惚,他轻声说:“想想也是讽刺,离火光最近的种族,反而得不到光明。”   单在红毛家就转了整整一天是我始料未及的,在主厅歇了一会后我们又缓慢地绕着城堡走了走,溜达了附近的几间大型功能厅,还顺道分配了一下卧室。红毛哥哥似乎有点事中途就自己去忙了,他前脚刚走耿子都跟了过来,一路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似乎对见到红毛很是高兴,偶尔也叫着:“呐呐~人类,我跟你说嗷……”阿仁只是时不时笑笑,懒洋洋地跟在一旁。   就此,我本来以为地狱之旅即将告一个段落,可世事难料。   隔日早上起来准备整装回地府的我,来来去去都找不见阿仁,问了好几个人才发现阿仁竟然还在自己卧室床上躺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小范……”见我进屋,阿仁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面色潮红气息不稳地说:“一定是伤口感染了,我发烧了啦,地狱是个坏地方。”   “真的……会有这种事么……”我不太相信地瞅着他   “真的啦,你摸摸看,我好热哦。”他露出被绷带缠住的受伤的手臂有气无力地招了招,然后将手背搭在自己额头上,眯了眼说:“不然你用额头贴过来试一试,这样比较准确。”   “不……还是不用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棉被团子,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责怪道:“所以昨天都说了要赶快回去啊,你伤口这样包扎一下就够了么?有没有上什么药啊?果然还是要尽快回到上面比较好吧”   “小范……”阿仁幽幽地打断我:“我要喝水……”   诶?什么意思?是要我倒么?   阿仁又缩回被子里,眨巴了两下眼睛不说话,我只得认命地出门去找水接给他。   然而,在第五次把阿仁指定的水和食物喂到他嘴边的时候,饶是我也觉得不对劲了。   “诶,不要以为你生病了就可以这样随便指使人喂,哪有人头天还活蹦乱跳,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虚弱到连杯子都拿不稳了还要别人喂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装的,你肯定是装的吧!”我把水杯磕在床头柜上,怒气冲冲地说   “小范……”阿仁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哎……又来了又来了,耿子问我要不要跟他和红毛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好,红毛哥哥过来问想不想到处转转的时候也好,阿仁就蒙在被子里糯糯地喊一声,喊完了就可怜巴巴地瞅着你,其他什么也不说,效果却惊人的好。   啧,怎么说,有一种,被吃定了的感觉。   “听说仁哥生病了,还想着怎么可能,原来是真的啊。”门口响起一个清亮又戏虐的声音。   我转头看去,正是昨天那个不由分说一头扎进阿仁怀里的那个……似乎是叫狩耀的疯子,此刻正悠闲地斜靠在门框上,似乎同昨天那个失控的根本不是一个人,他嘴角噙着愉悦的笑容,本就漂亮异常的脸孔衬着卷曲的明艳红发愈发夺目,层次复杂的缎面衣服被横过的浅色腰带截出一点腰身,加上他有些单薄、类似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少年身形,活脱脱一个不明性别的人偶娃娃,站在这宫殿一般的房间里说不出得和谐。   他踱步到床边低头俯视了一会,意味不明地笑说:“怎么,人类的孩子照顾你就够了么。”说着他手撑着床沿缓缓俯下`身来,鼻尖几乎要碰到阿仁额头,轻呼出一口气:“我的话,能做的更多哦。”   狩耀微卷的发尖扫到阿仁脸颊,没有焦距的眼睛就像是痴迷的失神,加上他诱惑的嗓音和话语,整个画面实在太过煽情,我觉得自己耳朵都红了。   阿仁只是从被子里探出右手,伸出两只手指用指尖抵住他的肩膀推开来,露出一个困扰的表情,说:“不要在我家小范面前做这种叫人误会的事。”   不要这么正大光明地拖我下水啊!!真的会害死人的啊!!   果然狩耀睫毛一翻朝我转过脸来,空洞的眼睛直刺得我发毛,他胸膛浅浅起伏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半晌才起身出了门。   青年刚一出门我立马跳起来:“喂啊!我说你这是要害死我么!很明显那孩子喜欢你吧,居然还说这种话!你这不是……”   “小范……”阿仁出声打断,软绵绵地说:“我要吃果子。”   “……你”   绝对是被吃定了吧!   端着一盘长相奇特通通叫不上来名字的水果走在长廊上,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这些果子是到大厅去拜托了一位路过的仆族少年的成果,然而回来的路上却不太顺利,拐过好几道弯之后还没见到熟悉的房门,不禁站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喂,人类。”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正是狩耀,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黑发黑眼有些面善,见我打量那青年,狩耀伸手捏住他下巴让他抬起脸来对着我,冷冷道:“怎么,看出来了么,很像仁哥吧。”   本来没有发现,他这么一说我不禁又多看了几眼,确实脸型轮廓跟阿仁有几分相似,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的话连眉眼也颇为熟悉,然后那背后的目光和气息却毫不相同。   “不过……可以陪在本人旁边的你,是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吧。”狩耀轻轻摇着头,梦呓一般说道:“真闹不明白,怎么会是看上你,想不通,真想不通。”   说着他越走越近,直逼近到我眼前,我挡开他朝我脸伸来的手,有点不爽地瞅着他,假装很有种地说:“你搞错了,刚才那些他都是胡说的。”   虽然明知眼前这个人岁数一定是我的几何倍数,但仍本能地不愿意在一个即使只是摸样未成年的人面前退缩,不过心里控制不住有点毛毛。我一直闹不明白鬼车族的“视力”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他们是看不见什么东西的,可红毛生活行动却却从来毫无障碍,而跟前这个眼睛直直对着我的人也是一样,似乎要将人洞穿一般,投来那本不应存在的逼迫视线。   “弄错了?”他重复到,整个人都靠上来,精致到不真实的脸孔放大在眼前,我背抵着墙试图用手中抱着的大果盘跟他保持最后一丝距离。   温热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划过,带来让人极不舒服的触感,晃神一般思考了好一阵,狩耀忽地笑了一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我有点不耐烦了,大力推了他一把趁机避开来,狩耀胸口被果盘边缘咯了一下,吃痛微微弯了腰,却毫不在意的样子,脸上带着十分不妙的笑容。   “这样,竟然是这样……”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然后笑吟吟地退后了几步对我说:“没事了,不好意思,你走吧。”   我满头雾水十分不悦,但能够不再受变态的纠缠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转身匆匆向前走去。   “原来,他跟你是一样的呢,”身后传来叹息般的笑语,我回头瞥了一眼,见狩耀正拨弄着身旁仆族青年的头发,他把脸转向我,话却是对那青年所说:“呐,你看那个人,他和你一样,都只是一个替身呢。”   第 24 章   隔日,我和阿仁就启程回了地府,走的时候竟然对红毛颇有几分不舍,好歹一块住了几个月,有一种要把在自己照料下受伤痊愈的小鸟放飞蓝天的惆怅感。甚至连才一起玩了几天的耿子都默不作声拉着我袖子半天才放手,生出一股‘今日一别不知再见是何年’的谜样情绪。不过回去的路程真的很快,根本来不及伤感,省掉了所有不必要的程序,再次回到地狱一层竟然只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望着身后那无边无际的熔岩海洋,我作势感慨了一下浮生若梦,就跟着阿仁一头钻进了那条通向地府的漆黑石洞。   走出石洞的时候,面对熙熙攘攘的地府街道和行色匆匆的来往员工,我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回头却被阿仁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地狱入口处会显出原形的事情,满身漆黑图腾的鬼帝立马招来不少围观视线,此时又正值下班的交通高峰时间,我连忙拖着他快速逃离现场。   快要走到家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高呼着:“乐乐!乐乐!”奔跑过来,一把扑住我声嘶力竭地喊:“乐乐你去哪里了啦!我miss you so much!”   “荣……荣……荣……你先放手……”我在这灭顶的热情中挣扎着,直到荣同事终于被跟上来的花花一把拎走,他还不乐意,抽抽搭搭地抱怨:“乐乐gone了好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乐乐不要我们了,嘤嘤嘤嘤。”   “哪有哪有,”我揉揉被勒痛的脖子,说:“不是走之前就告诉你要请假几天了么,又不是凭空消失的。”   荣同事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还要再闹,刚一张口忽然顿住了,盯着我后面半晌不出声,我回头一看,阿仁正站在不远处东看西看假装路人,但连眼镜这一层基本伪装都没做的他站在市井气息浓厚的居民区前楼,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乐乐,look,那边有一个……”荣同事斟酌着词汇:“领导。”   我安慰他道:“没事,其他部门的领导,而且现在是下班时间。”   “no, no……我觉得好像不是这个问题。”荣同事撅嘴皱眉摇摇头   “恩,”花花摸着下巴:“虽然不是直系领导,但算是总上司之一了。”   不……我想也不是这个问题吧……   “姓范的!你还知道回来!”老远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怒气冲冲奔袭而来的正是同样许久不见的同事小强和小灰,他们一副要将我狠揍一顿的架势,一边骂道:“无组织!无纪律!大战前夕你给我溜号这么长时间!你是去哪里了!”   “这……这不是回来了么。”我讨好地笑到,连忙往一边躲   “混账!还有脸说!不是留话说就走个两三天么!这到现在是几天了你自己算!啊!”小强挥舞着拳头吼道   这不是因为有人无赖所以拖延了么,我腹诽道。   “就是就是,这都几天了!”我一边继续笑,一边提高音量重复着   “今天晚上就给我滚来训练!”小强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这才缓和了一下情绪四处打量了一眼,果不其然目光也黏在了阿仁身上,显露出又疑惑又震惊的表情   阿仁见状终于走过来一点,摆出招牌又官方的温和笑容,可惜这笑容已经骗不到我了,他语带笑意道:“是CP的联赛队员么,CP今年夺冠很热呢。”   小强眼睛亮起来,大力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局促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阿仁歪头笑道:“我们部门的孩子就是被你们刷掉的呢,据说不到十五分钟就被秒了,真厉害啊~搞得我一直很好奇,想看看CP的比赛。”   啧,瞧这温柔亲民的,我暗暗吐槽,影帝!骗子!   小灰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杜……殿下有没有兴趣来看我们练习?”他说完又快速补充道:“不过练习不比比赛,要无聊的多。”   我听了立马瞪大眼睛,朝阿仁投去警告的讯息,他笑了一下摇头说:“这样会打扰你们练习吧,本来时间就不多,我还是期待决赛好了。”   小灰眼神稍稍暗淡了一点,不过马上振奋起来点点头。随即他们又胡乱寒暄了几句,阿仁就表示自己要回南界罗浮山了,大家也决定去荣同事家联机。   趁着大家转身往居民楼里走的时候,阿仁从背后偷偷凑过来耳语道:“小范,我表现好不好,乖不乖?”   我无奈地瞅着他,强忍住不翻白眼,蹦出两个字:“快走”   阿仁笑嘻嘻地退开来,眨眨眼睛挥挥手便转身溜达着远去了,我呼了一口气,也回头跟着大家上了楼。   第 25 章   之后的老半天,小强都带着一脸如梦似幻的恶心表情,拿着手柄的样子好像抱着一束花,怎么嘲讽他也不回神。   “哎,不过今年一年就近距离见了两次鬼帝,真有点神奇。”小灰也感叹着   “而且,两次都是because of乐乐。”荣同事凑过来:“乐乐you really不是什么领导亲属空降兵么?”   “怎么可能……”我黑着脸:“你忘了早先你们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那是谁呢,不过说起来,除了他我还没见过其他的鬼帝呢,难道是因为CP跟南界入口挨得近的原因么,可是十殿阎王也一个没见过,五殿阎罗王和六殿平等王应该也离咱们很近吧,就在隔壁的地藏王都没见过……”   “好啦好啦乐乐,”荣同事打断我道:“you will see them in the决赛的,大部分领导届时会来凑个热闹,尤其是本部门入选的领导基本是必到。”   “说到决赛,”小强从迷朦中清醒回来,盯着我咬牙切齿说:“我们今天就把之前缺失的练习部分补回来吧。”   “……好的强哥”   几日通宵达旦的赛前练习和战术布置,说不清楚是让人是更有信心还是更加萎靡,不过纵观整个地府都很欢腾就是了,颇有些地狱十层的躁动感,大家就像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学园祭……不,运动会……不,还是世界杯吧。   地府的内环是中央鬼帝周乞和稽康管辖的抱犊山,在抱犊山与地府交接的辖区边沿墙外,朝着东西南北各设立了四个大屏幕和观众席,而八支决赛队伍的选手会在特定的房间内进行比赛,采取分组淘汰赛的方式决出前三。比赛过程会在大屏幕上全程直播,这样就可以保证全民娱乐性又保护队员不受外界干扰,比起地狱的竞技场,显然这里更具有“人”的特色。   比赛当日早上,全地府都闹哄哄的,除了各部门的留守值班人员之外倾巢出动来到广场大屏幕前。我们一行人提前进入到会场内部的赛前公共休息室,八个部门经过抽签成为四组,而CP的第一个对手是秦广王统辖下的一殿,为第三次序上场。   秦广王和我之前的想象不太一样,本以为应该是个礼冠朝服的络腮胡,如今看来却是个颇为普通的中年人,不过轮廓硬朗身材高大,举手投足都十分利落,和我们他脸上就写着碟片出租四个大字的胖子领导完全不同。他和胖子领导握了握手,就走回到自己队伍休息的片区去了。   我们左边的队伍前方坐着一个颇为抢眼的青年,他一头长发扎成马尾绑在脑后,露出耳朵上铮铮发亮的一排银色耳钉,手里一个烟杆转来转去,几度含到嘴里又拿出来,靠在椅背上向后仰,凳子的前腿抬起来前后摇晃着。   “那个呐,”荣同事凑过来小声解释说:“那个是西方鬼帝的赵文和,西方另一位鬼帝是王真人,今天看来不在现场,想必留在嶓冢山没有过来。”   我点了点头,继续打量这偌大的休息室,想往右边看却总觉得有一股很强的压迫感不断袭来,终于,那‘压迫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这位小哥,”我回头看去,那身高至少有一米九的壮汉冲我露出一个笑:“是CP那个很强的新人么?”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现出手臂上隆起的二头肌:“因为我看来看去只有你是生面孔,所以就想应该是你吧。”   呆滞了两秒才连忙慌忙收起不礼貌的震惊面孔,我点点头说:“应该是我吧,你……你好。”   汉子咧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说:“你好,我是地藏王,就在隔壁却从未见过面呢。”   地藏王!!!地藏王菩萨不应该是个绑着白色纱巾的包包头妇女么!!!不不,那个是观音姐姐,不不不,再怎么说立下誓言要超度众生否则誓不成佛的也应该是个慈爱的老大爷,不不,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是个兄贵吧!!!   汉子歪了歪头说:“啊……真么年轻就这么厉害,真棒呢~”   不不不!请你不要用这种“啊~学长真是好厉害呢”的表情和语调,拜托了!!!   “哪……哪有,我死之前是个废宅,除了这个技能也没别的了。”我颤抖着说   “怎么会,有一个技能就很厉害了啊!”汉子声音里的活泼喜悦溢于言表:“不过我们第一场就和十殿打,听说他们也很厉害,我抽签的运气不怎么好呢。”   不不不!!请你不要用这种“哎呀怎么人家都抓不到那个布娃娃嘛”的表情和语调,拜托了!!   “没……没有的事,能够进八强,你们部门一定也是具有相当的实力。”我内心过于澎湃,导致讲话的音调都变了   汉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涩笑容,我强忍着一口血没喷出来,他说:“我悄悄告诉你啊,之前复赛的最后一场我们是轮空了,所以……”   “没……没关系,”我僵硬地拍拍他手臂,感受了一下那肌肉的硬度之后迅速缩回来,干笑着说:“请……请不留遗憾地战斗吧。”   过了十来分钟,第一次序的两组队员就进入了比赛场地,休息等候室四角的小电视屏幕上也同步出现了画面,隐隐听到场外观众的欢呼声,我不由得也升起了一丝专属于比赛的紧张情绪。双方人马到位后,检查了一下装备和道具,刚摆好阵势,休息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推门走入的是一个高个银发青年,不只是那一头利落的短发,他连那一道锋利的眉毛也是纯粹的银白色,微上扬的眼尾划出一道戾气。虽说看脸是青年的样貌,却因为这个发色让人有点搞不清他的年纪,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下屋内,眼睛定格在我左前方某处,挑了挑眉开口道:“真是意外,居然是你这个懒人来。”   人群里迅速散开的嗡嗡议论声中,悠闲转着烟杆的马尾青年“碰”地一声将凳子的前腿放到地上,懒洋洋招呼道:“啊,周乞你来了啦。”   叫做周乞的银发鬼帝几步走过来,拉开黑色短皮衣外套的拉链脱下来,扬手就甩在赵文和脸上,抽开旁边一把凳子坐下来说:“没办法啊。”   赵文和把脸上的衣服拿下来,似乎正在抉择是要把衣服扔掉还是摔回那人脸上,忽然愣了一下,说:“诶,怎么会连你也来了,明明自己部门没有进决赛吧。啧啧,肯定是来偷懒的,真不要脸。”   顺着他目光看向门口方向,才发现跟在周乞身后还有一个人,熟悉的高挑身影回身带上门后走过来,粉红色的T恤正面是一只表情阴郁的猫鼬,他推了推眼镜说:“请叫我啦啦队。”   = =,这种‘请叫我红领巾’的句式是怎么回事   “什么啊——”赵文和又重新抬起凳子的前腿晃悠起来,把烟嘴放到嘴边又拿下来:“啊啊,好想抽烟啊,可惜这里是禁烟的,真讨厌呐,好想回去。”   阿仁走过来,抱以玩乐的活泼微笑踹了他凳子一脚,可力道却毫不含糊,赵文和整个人猛地向后翻去,情急之下拽住了坐在旁边的银发青年,才勉强稳住阵脚。   阿仁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但怎么看也是一脸可惜的表情,他以一贯迷惑人的温和嗓音说:“请把烟草换成毒药早日死掉吧。”   怎么回事……说出来了……好像说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妈妈,总觉得,鬼帝都是一群靠不住的人啊……   “呐乐乐you see,白发的那个就是中央鬼帝之一的周乞了,this year北方和东方鬼帝的辖属都没有进入决赛,应该是不会有人来。”荣同事看了一眼阿仁,又补充道:“当然……也不一定。”   “怎么这些地方都有两个鬼帝的样子?倒是没见过南方的另一位鬼帝呢。”我问道   “no,no,五方鬼蜮里面除了南边,都是两位鬼帝共同治理,You already know西部嶓冢山的赵文和与王真人,and中央抱犊山的周乞和稽康了,”他指指前方的两个背影说,“plus治理东部桃止山与鬼门关的蔡郁垒和神荼,以及北部罗酆山的张衡和杨云,only in南部的罗浮山,只有杜子仁一位,合起来便是‘五方九鬼帝’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这设定虽不合理却又十分自然,忽然想到之前阿仁说过什么“一个人住在罗山好寂寞啊”还想吐槽他明明员工若干说什么一个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抬头看去,银发鬼帝的已经站起来朝自己部门的队员走过去了,阿仁四处环顾了一下,发现我们之后微笑点了一下头,把前排的小强激动坏了,嘴里念叨着:“居然真的来了,这可怎么好……”   阿仁并未走过来,只是就地找了把凳子坐下抬头看墙上的小电视,我便也向墙角的电视望去,只见左侧的队伍正处于压倒性的胜利中,不但血管颇为充沛连召唤兽都是满员,右边却还在忙于解状态和拉召唤兽保护输出主力,十分被动。   “啊啊,要输了呢”右侧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转头看去正是地藏王大哥,他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粗壮黝黑的手指紧紧搅在一起,仿佛那劣势一方是自己的部门一般眉头紧锁咬着嘴唇:“要输了呢,好可怜。”   我已经有点习惯他这幅样子,不禁拍拍他安慰道:“没关系的,比赛嘛,有赢的一方就必然会有输的一方。”   他吸了一下鼻子说:“可是三殿是20年来第一次进决赛呢,第一场就要输了,一定会超级伤心吧”说着他居然眼眶泛泪很动感情:“明明那么高兴满怀希望的来,却这么快就要结束了么,呜呜好可怜……”   见他似乎真的要哭,我吓坏了,口齿不清地劝慰:“不不,能进决赛,能走到这里对于他们已经是胜利了,今天……没有人会输,大家,大家都是赢家……”   这种十多年前出现在灌篮高手里面的台词居然对地藏王起了作用,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哽咽了一句:“恩……你,你真温柔”   正放心于这稍缓和的气氛,那高壮的汉子忽然扑到我肩膀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 26 章   小的时候,有一阵子我每天赶公车去上学都是踩着最后一趟车次的点,有一天正等着车,旁边一个靠在广告栏上讲电话的阿姨说着说着竟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本来不太敢看她怕她尴尬,可她越哭越厉害几乎快要抽不过气,然后忽然倒在了地上。我见了连忙冲过去扶她,于是她半昏半醒之间满脸眼泪跪在地上抓着我衣服,抽抽搭搭说了很多听不明白的话,最后彻底晕了过去。我抱着她跪在公交站台上,看着迟到前去学校的最后一趟公车在我面前停下,又开走,上面满满挤着目光诧异的同学。   这就是我此刻的感受。   肩膀上这个分量十足的高大汉子,跟我记忆中的阿姨微妙的重合了。   我像被蛇怪盯住一般无法动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觉得全休息室目光灼灼,只听到电视转播的声音和地藏王闷闷的哭声。   “啊,赢了。” 靠在旁人肩膀上的马尾青年摆出在自家沙发看电视的姿势,咬着烟嘴口齿不清道   闻言抬头望向屏幕,果然胜负已分,三殿终究还是没能扭转颓势,我苦着脸拍拍地藏王说:“结束了。”   他抬起脸来看屏幕,抹抹眼睛想把水分擦干却还是看不大清楚,于是缓缓缩回自己座位上去抽搭。我肩膀和脖子上留下一片凉凉的水渍,想擦掉又怕被觉得像是在嫌弃,不敢再刺激他于是只有僵直坐着等水分慢慢风干。   “还是一样爱哭呢,真是伤脑筋呐。”赵文和蹭了蹭背后的人肉靠垫,企图找一个更加舒适的角度,撇过头说:“还是快把眼泪擦一擦,要是我输了回来,还看到其他人在哭兮兮,一定觉得很火大”   “那是你。”阿仁挑眉瞥了他一眼之后猛地闪开站了起来,靠在他身上的鬼帝猝不及防从凳子上栽下,额头还撞到哪里哀号一声,带起乒乒乓乓一阵响。   阿仁理也没理他,走过来拍拍地藏王温柔笑道:“该你们比赛了,要加油哦。”然后推了一下眼镜低声说:“让开,位子给我。”   地藏王抬起脸来可怜巴巴地瞅了他一眼,像小媳妇儿一样挪开站到一边,壮硕的一坨缩手缩脚的,看着又好笑又可怜,我不禁推了一下阿仁说:“你干嘛欺负他。”   阿仁歪歪脑袋说:“没有啊,”然后看看地藏王说:“我欺负你了么菩萨。”   地藏王扁着嘴巴摇摇头,我瞬间有些乏力。   上一场比赛的队员陆续走了出来,输赢双方看起来都很轻松,一路跟别部门熟人打了打招呼便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大屏幕上的比赛结果和下场预告也做了更新。接到通知后,地藏王和森罗殿的队员一起进了赛场,留下右方一片空旷的席位,只有阿仁翘着二郎腿坐在边上。   我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对他说:“你不要挨我这么近,好显眼。”   阿仁抓着自己领口向后仰一点:“小范你终于要抛弃我了么,可我只是想在你旁边默默地看着你也不行么。”他凑上来巴着我胳膊,眼睛里全是恶作剧的小光芒,刻意用恶心的腔调说:“我什么,什么都愿意做的,无论你怎么对待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赶我走。如果你找到了新的幸福我是不会干涉你的,只是远远看着就好,这样也不行么。”   “不……你还是闭嘴吧。”我面无表情把脸转回屏幕。   森罗殿的表现其实整体看来还算不错,操作过关策略正确,只是与老牌劲旅转轮十殿比起来,他们从号和装备本身的实力上还是有一定的差距,感觉输出打得不痛不痒防御又稍显吃力,而且在一些关键的回合上,做出的选择只能勉强算是正确,也表明了他们对高级对战的经验上的欠缺。   但总归森罗殿代表队顽强地支撑了约有一个小时,打得十分壮烈,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血医生悲伤而孤独地站着,直到蓝药耗尽。   不久后,队员们从赛场内鱼贯而出,本以为会看见地藏王痛哭流涕的摸样,结果他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结果还是输了呢。”   大家都很上道,听罢连忙冲上去安抚:“已经表现的很好了输的伟大输的光荣。”   至此,四强已经选出了两只队伍,分别是转轮王管辖的十殿和在第一场中完胜三殿的后勤技术组,经过20分钟的中场休息后,广播通知中央处理局和一殿入场。   刚想从座位上站起来,阿仁却拽住我了袖子,附在耳边悄声说:“小范加油,赢了的话,晚上想对人家做什么都可以哦。”   我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今天这个戏码实在太可怕了!我回来之前换一个新的!”   阿仁憋住笑,努力做出一个委屈的眼神,说:“好的主人。”   “……你”   胖子领导带着我们跟在秦广王后面进了赛场,只见那房间正中悬挂着一面巨大的3D屏幕,这屏幕十分神奇,正反两面可见图像但并不能透视。在屏幕前后两方设立着两个半透明隔音小房间,整齐摆放着操作界面和器材。我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进入其中一间,胖子领导被关在外面眼巴巴的只能干望着。   两队导入了账号之后便开始熟悉设施,清点身上的召唤兽、装备和药材。在我几个月的□之下,大家已经被我 “PK战斗,速度第一”的思想洗脑,我们队除了作为法师的小强之外,连医生都是速度医生,在其他队伍里绝对一速无压力,而我更是一个防低血低高伤害的尸体战士,作战宗旨很简单:被砍死不要紧,反正医生能救,但只要出手所过之处一定片甲不留寸草不生。难怪荣同事说我平时不管怎样都好,但只要到游戏里动真格的,就会异常偏执和极端。   如今我对自己这个从前人手中继承的号很是有感情,毕竟之前在地狱十层竞技场时候,第二轮比赛就亲眼观摩了此名为悍佣的种族的实体战斗,最后它爆状态撩翻对面两只成年蚧兽的场面叫我印象颇为深刻。   几分钟之后,比赛就开始了。对方整体实力相当不错,尤其那个法师作用的鸦祖应该能算是全地府数一数二的极品,不但输出高,防御也很厚实,群秒根本打不太动,医生一补上血就满了,即使想要点杀,成功率也不高。   “小灰给我上状态,我要干掉那个鸦袓,太碍事了。”我出声指挥:“花花你速度快,先给他套个诅咒,速度快的召唤兽全部打他,把他所有保护挡掉。小强你以后每次攻击,法术都给我指着他打,要他再也爬不起来。”   大家在默契之下不作声操作着,不到一刻钟时间那个鸦祖就在我们残暴的轮番攻击下阵亡,由于他速度慢过小强,被救活站起来片刻就在群秒中倒下,什么也做不了不说,还牵制着自己队医生得一直尝试着复活他。   “小强你继续控尸,接下来集中搞死那个脆皮残罗,花花注意对面辅助的动作。”我手里操作不停,脑子也飞快转着,一边说道:“对面医生估计要先保护那个脆皮,给医生诅咒状态先。”   荣同事闻言毫不犹豫给对方医生一个百鬼摄魂,我马上给暴露在外的残罗补了一记必杀,心里还开小差回忆了一下之前阿仁摄魂的阵势,暗叹一下等级效果的悬殊。   两个主力输出都搞掉之后的战斗显得非常温和,我们一面牵制着医生耗费他的魔,一面把其他辅助慢慢磨死,整场战斗从开打到结束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以我方的胜利告终。   坐在原位上愣了一会神,我们便放下手柄出了隔间,所有激烈的情绪都缓和了下来,跟对方队员一次握了握手,我们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了休息室。   刚走到自己座位上,旁边就扑过来一个身影将我一把抱住。   “小范赢了喵,好厉害喵!”   “……不得不说之前那个戏码真是太好了,你还是换回去吧。”   第 29 章   然而,此时冒然说出这个猜测,只会无端造成内部的惶恐和互相不信赖,对于解决现状毫无帮助。想着,我立马动起手指进入程序输入指令,查看了好几个可疑的地方,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中央处理器的防火墙并不是毫无漏洞的,有一处是设计时就留下的用于维修的后门,虽然开得极其隐秘但也不是毫无痕迹,使用痕迹已经完全消除,但除了这里不可能还有其他可能性。   除了有内鬼绕开防火墙,从后门塞入这个病毒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能够知晓这个后门存在的,应该是颇为高层的员工,但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可恶的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线索,我不禁懊恼起来,如果能知道是谁做的,从他口中问出破解密码,比什么都快捷迅速。往日的黑客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就算要找也是无从下手的,可如今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犯人就在身边,却仍然束手无策,如果再这样下去,要保护处理器的最下策即将是关闭处理器的电源,可那样将会导致所有系统全部罢工,三界的平衡将被打破;然而如果放任病毒扩散,中央处理器和其连带的所有系统将崩溃,数据失散损失无可挽回。   不管那一种,后果都是不可想象的。   一股灭顶的无助感向我袭来,难怪当年大学的教授第一堂课就说:越是发达的科技,就越是脆弱。因为一旦缺失一个必须要素,整个体系将会全部毁灭。   正焦虑地在座位上蹭来蹭去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邮件,点开来一看,发件人是不认识的账号,邮件内容也只有极短的一行字:注意碟店老板,仁。   啊?这时候给我捣什么乱……   鼠标移到右上角的叉叉处时,我忽然惊醒过来,自己曾经给阿仁嘲笑过不止一次CP的胖子领导和原来我家小区门口碟店老板的奇高同步率,难道阿仁是在跟我说他?!   可他刻意用这种旁人看不明白的暗语,是在防止通讯管道被监听么,还是说是让我相信确实是阿仁本人发的,说让我注意,又到底指的是什么的事……   额啊……好烦躁,我想的和他想说的,到底是不是在一个回路上啊!   “乐乐what are you doing!”荣同事一声把我喊回了现实,我条件反射般的迅速把阿仁的邮件粉碎了,抬头答应道:“啊?”   “啊什么啊!”荣同事哭丧着脸闹到:“快来想solution啦!”   “我……我在想啊!”推开椅子走到围在一起的同事间问:“有什么新的进展么?变异的速度是多少测出来了么”   “恩,”花花本就没什么笑容的脸更加阴沉了:“变异频速并不高,但这病毒在这里已经不止一天,只剩最后24小时了。”   “那病毒是怎么进来的查出来了么”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   果然,花花轻微摇了摇头。   小强猛地一锤桌子,回头吼道:“申哥!现在怎么办啊!”   胖子领导一张肉脸皱在一起,往日他做出这样的表情,我只觉得像在苦恼放映机读不出碟,现在看来却觉得阴森森的,明知道这只是心理作用,却难以抑制。   “看来,最后只有把处理器关掉了。”花花沉吟道   “什么!”值班大叔跳起来:“这怎么可以!你知道把中央处理器关掉意味着什么吗!怎么能做这种结论!”   “我就是知道才要关!”花花厉声道,我认识花花这么久还从没见他发过火,他沉下声音说:“当然,这是最消极的方法,在此之前,我们会尽一切方法阻止病毒扩散,但如果到最后还是不行,就只有把处理器关掉。”   在场所有人都没说话,良久,胖子领导嗫嚅道:“不,这不太好吧。”   小灰也开口说:“根据对病毒构成的分析来看,犯人此次的目标与以往无异,是为了修改雇主的命数,并没有想做对全局的摧毁,毕竟这次是我们趁着比赛临时把一周一次的全局扫描提前到了工作日,不然也不会在程序发作之前发现这病毒,说不定一切都过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呢。”他犹豫了一下说:“关掉处理器,会造成广大生灵的混乱,只是为了一个不想下地狱的混蛋,怎么想也不是划算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为了全局着想便可以姑息一个混蛋么,”花花冷冷地说:“这种所谓划算的事,我做不到。”他眼睛在每个人面前扫过,最后看向胖子领导,掷地有声:“如果这也是上级的最后指示,我无话可说,但我认为,放弃一次贯彻正义的方法来贯彻大义,我们面临的并不是这么天真的事。”   花花说完这段话就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大家愣了一下也纷纷散开重拾手上的工作,办公室里此起彼落的键盘敲击声难掩空气中高浓度的紧张气氛。我满腹心事不停偷瞄胖子领导,又看看愁眉不展的花花,不知到底该不该又该如何分享自己的猜测和阿仁的情报,但万一阿仁的邮件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又或者这样会对他进行危险的暴露该怎么办。   正苦恼着,忽然,荣同事把凳子滑到我身边,凑近了压低声音问:“乐乐……你……觉不觉的啊……”   “什,什么?”我难掩声音中一丝颤抖,看荣同事一脸沉思的严肃神情,我心脏扑通扑通加速了跳动,难道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荣同事摸摸下巴,抬起一双明亮又认真的眼睛看着我,说:“刚才呐,花花好帅哦”   “……”   “没有么?”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想些什么东西啊!!!”我愤怒摔下键盘,怒吼道   “诶————!?”荣同事被吓了一大跳,刷地滑开椅子缩到一边,十分委屈地撇着嘴:“don’t you think so!”   “No!!!!”   “哎呀哎呀,大家都很有干劲嘛”带着些许调笑意味的欢快声音响起,转移了周围对我和荣同事的注意,只见西方鬼帝赵文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大大咧咧站在门口,脑后的马尾像是用手边的带子随手绑成,银色耳钉刷地反出一排光,他像散步一样逛进了目瞪口呆的办公室,咬着烟嘴含糊笑道:“大家好啊”   “殿,殿下”胖子领导从里屋匆匆走出来:“ 你怎么来了,是上面,上面有什么指示么?”   “啊……指示啊,”赵文和摸摸头,思索着回答:“就是让我来帮忙协助CP的工作吧。”他笑一声道:“其实原话是什么我也忘了,不过大致就是这意思吧。”   胖子领导傻兮兮张着嘴,半天才“哦”了一声。   “怎么样,现在什么状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赵文和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溜来溜去,时不时凑到电脑屏幕前看看,嘴里懊恼地抱怨:“完全看不懂啊,谁能用浅显易懂的语言给我解释一下。”   “目前在寻找方法破解病毒密码阻止其扩散,”花花说:“还没有什么好方法。”   “这样,”赵文和在手里来来回回转着烟杆:“密码什么的,把制作者抓住揍一顿问出来不好么?”   “可制作者的踪影根本无从寻找啊,检测不到攻击的来源,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小灰说:“等他下一次发动指令,就已经晚了。”   “这样啊,那就是毫无头绪了,”赵文和苦着脸沉思了一会,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话说我还真是辛苦呢,”他晃晃悠悠抽开手边一把椅子坐下来,还自顾自把抬起腿把脚搁在了一旁的柜子上,一边揉着眼睛嘟囔:“前天晚上呐,大半夜的就被杜子仁那混蛋从床上抓起来,一直忙到今天中午才回来,现在又给我派这么一个活,技术上的东西我根本帮不上忙啊,真是。”   胖子领导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干巴巴地接话道:“那真是,真是辛苦了。”   “其实……也不是毫无头绪。”我站起来,对上赵文和怎么看也有点玩味的目光:“制作者的事。”   “诶乐乐?do u know”荣同事奇怪叫道,其他人也疑惑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走到办公室主机那边操作起来,指着大屏幕上显示的隐藏后门解释了一次我整个的猜想,然后转过来面向大家,说:“所以我想,制作者,并不是太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我们中间吧。”   “你,你说这话……负责么?”值班的大叔不可置信地说。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花花却开口道:“不,我觉得,逻辑上很合理。”他转头看向胖子领导和赵文和:“怎么样呢,两位?”   胖子领导有点惊愕地四处看看,最终把无措地目光投向悠哉坐躺着的鬼帝。   赵文和盯着我的脸沉默了半天,忽然一拍手叫道:“啊!我终于想起来了!看你眼熟半天了!你是昨天那个小队员呐,对不对对不对?杜子仁一直缠着的那个。”他伸手按按额头:“说起他来我又是气,为什么都是两天不睡,他就还有精神去赛场看比赛啊。”   “……”怎么,鬼帝一个一个都这么让人火大……   赵文和叹了一口气,手掌阴影下的脸渐渐敛了笑容,他把烟杆翻过来在办公桌上磕了磕,问:“怎么,不好奇我们去做什么了么?”   我愣了一下,摆摆手说:“不,这种事,该问么?”   “哦……是么。真是好孩子,刚才的分析,也很不错呢。”赵文和缓缓抬起眼睛,斜眼撇向一旁的胖子领导:“那如果我说,是和你有关呢?”   第 30 章   “我……我?”短短肥肥的食指端在脸前,胖子领导疑惑地问   赵文和轻轻点了点头:“有什么感想么?”   胖子领导呆滞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明白?”赵文和勾起一边嘴角:“那我们换一个话题,来猜一猜谁是部门里隐藏的坏蛋。”   “可是,到底是不是内鬼作案还不能下定论”值班的大叔插嘴:“这件事要谨慎啊。”   赵文和轻笑一声:“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谨慎地来猜一猜,谁是内鬼好了。”他看看墙上的挂钟:“我们有将近20个小时来做这件事。”   他挥挥手说:“来来,大家围圈圈,当然,如果你想到了技术层面的解决方法,也可以抹上去实施,剩下的人嘛……都玩过杀人游戏么,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被害人,”他指指装载着中央处理器的房间门:“大家一个一个挨着投票讲原因,一轮下来票数最多的就死哦。”   所有人都惊惶地面面相觑,缓步挪动起来,围成一个圈坐下   “那要……怎么判断我们杀死的人是不是真正的犯人呢”我问:“犯人身上并没有写着KILLER的扑克牌。”   “问得好啊,”赵文和做出苦恼的表情挠挠头:“那就先看看他能不能给自己洗清嫌疑,不行的话,就有法官判决了。”他指指自己。   “那就从你开始吧,正义的小伙伴”赵文和指着花花说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盯着花花,他微微皱了头:“根据已有的情报来看,能够知道这种设计细节的,应该是在部门时间较长的老员工,还拥有对中央处理器的修改权,更应该是高层,要按这个推断来看,安全组组长明哥,日常事务总长老徐和升级开发部的部长六哥比较符合条件。但这都只是理性的推断,其他的我说不上来。”   花花你好猛居然一来就提名了三位领导+老前辈相比起来我真是孬爆了……   “说不上来就算你提名这三人了,”赵文和说:“下一个”   接下来是值班的大叔,他非常苦恼地断断续续说:“直接参与中央处理器内部操作的应该是日常组的吧,机会比较多。”   “那你是要提名全组人,还是组长?”赵文和问   大叔想想说:“就组长加上上两周参与维修的员工吧。”   大叔接过来是荣同事,他歪着头想了半天说:“I don’t know啊,我看谁都不像。”   “那就凭直觉猜一个吧,”赵文和说:“不过最后要是那个人死了,你也要为自己的猜测负责哦。”   荣同事扁着嘴:“那怎么可以,那我就guess一个还没有人提名的,risk比较小,我自己好了。”   赵文和笑着摇摇头:“傻孩子,下一个。”   坐在荣同事右边的正是我,我看了看花花企图获得勇气,然后说:“我同意花花的说法,不过他高层算漏了一个人,要说拥有修改权的老员工,申哥还是上一代中央处理器换代升级的直接参与者呢。”   赵文和看着我沉默了片刻,但那凝视短得像是不存在,他说:“那你是提名申胖子咯,好下一个。”   ……   一轮下来之后,由于先前几人的猜测导向,导致主要的疑虑都集中在着四位领导身上,四人或多或少有些坐立难安。赵文和拍拍手说:“很好很好,现在开始投票,只能举一次手,来看看第一轮死掉的,是凶手还是牺牲者,依旧是从你开始吧,”他指着花花:“觉得他是凶手的,举手。”   没有一个人。   “那么他呢?”赵文和指着值班大叔,同样也是零票。   轮到荣同事,“他呢?”   连荣同事自己都没举手,吐了吐舌头说:“I changed my mind”   “那这个新来的呢?”赵文和指着我问,大家也是彼此看看,摇摇头   “那么徐事务长呢?” 稀稀拉拉几个人犹豫地举了手,赵文和清点一下,又继续问下去。   ……   “最后”赵文和将手里的烟杆转向胖子领导:“申胖子,怎么样?”   我举起手看了看花花,果然他和荣同事举了手,赵文和点点数,而后竟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说:“加上我,就是七票,你最多呢申总。”   胖子领导又惊又无措,说:“这,这,这做不得数的,真不是我。”   赵文和冷下脸来:“怎么,你说我这一票也做不得数么?”   胖子领导连连摆手摇头:“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不妨和你说说,我和杜子仁前两天干嘛去了吧,”赵文和语气里最后一丝笑意彻底跑空:“我们去了一趟人间。”   ================================================================================   “之前就听说阳界有人蠢蠢欲动想要修改命数,没办法嘛,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生前下限的事做了太多,难免会怕死后遭报应,会怕这报应带来是灭顶的苦楚,会怕这苦楚日夜反复无所终了,最害怕的是,他不知道这等待着他的报应到底是什么。”赵文和打了个响指,手指尖窜出一道火苗点燃了手中的烟,深深吸了一口才继续说:“人最恐惧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那不知隐藏着什么的未知黑暗。最折磨人的,也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等待折磨来临前的心情。所以他会害怕到,无所不为。”   偌大的办公室没人说话,只有电脑运行的风扇声呼呼地响着,赵文和接着说:“为了再好好吓唬吓唬他,我们去找了这个濒死的坏东西。”他呼出一口烟叹道:“说起来人命也就是这么无常又脆弱的东西。车祸,地震,心脏病,癌细胞,食物相克,死法何止上千,每一个都叫人始料未及。像这人,明明是坐拥财权只手遮天的人物,谁知道转天就查出绝症,谁说不是报应呢。现在才开始反省前半生的恶事,未免太晚了点,居然还妄图修改天命,真是笑话,要不是他大限未到,我都想直接给他抓回来。”   自己本来是一个快乐平凡的小技术员,谁又会想到会隔夜被谋害在巷口,大好青春全部付诸流水,想到这,我不禁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这坏东西在全球范围甄选了不少顶级黑客,又搜罗了灵力强大的灵媒,朝地府各个系统发动了几次小型攻击都失败后,他慌了,”赵文和继续不慌不忙地讲着:“于是他想,怎么会不行呢,我活了这大半辈子,黑黑白白的门道我不比谁清楚,从外面进不去,就从里面挖出来,这不是最简单明显的法子么。要收买一个人,要么从他爱什么下手,例如权钱美色;要么从他怕什么下手,穷病老死;再或者,让他爱的成为他怕的,例如以家人性命挚爱物件做威胁,无非就是这三种,”赵文和撂下烟管抖了抖,踹进腰后的皮带处夹住,侧身俯视着满头大汗的胖子领导,慢悠悠地问:“那么,你是中了那一种呢?”   “我,我……我不懂。”胖子领导头也不敢抬,结巴道   “还有什么不懂的么,我以为已经讲的够明白,”赵文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这破事,我已经两天没睡,我这个人,但凡是觉没睡够,就会特别特别不开心,要是不开心……”他停顿一下,将手搭在胖子领导肩膀上,说:“就会很不耐烦。”   胖子领导哆哆嗦嗦地不敢答话,也不敢从肩膀上搭着的手下逃开,周围没有一个人敢插嘴。   赵文和按住他肩膀沉默了一会后缓缓放开来,说:“我给你两个小时,好好思考一下,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是带着密码和觉悟来见我。”他朝胖子领导的办公室处扬了扬下巴说:“去吧。”   胖子领导唰地一声站起来退开,椅子被撞翻“碰”的一声倒在地上,大家被这突兀的声响搞得更加紧张,他草草四处张望了一下,便磕磕绊绊跑回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哎,死胖子。”赵文和坐回到椅子上,又恢复了之前风轻云淡的表情,他朝我们大家挥挥手说:“该做什么都做什么去吧。”   众人立马低着头散开来,各个都一脸沉重的摸样,只有荣同事挂着完全不在状况内的天真神情,巴着花花说:“诶,我刚刚想到一个solution内,我们来try一下。”   赵文和百无聊赖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又伸手到后腰去摸烟管,由于他就坐在我身后的位置上,我不禁出声提醒:“那个,这边是禁烟的。”   “啊?”赵文和转脸看我。   “因为这里有很多纸质文件和电子设备,所以要避免一切火源。”我说   他呆了一下,便老大不高兴地把烟管放下了,嘟囔道:“真麻烦。”   我看了看紧闭的领导办公室房门,犹豫了一下说:“那个……”   “又怎么了。”赵文和说。   额啊,果然没睡好超级不耐烦啊。   “这样,没关系吗,不需要看着么?”我问:“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稳定。”   “怎么,你担心他么,”赵文和无所谓地说:“之前那个连续投票的事情是把他逼得紧了点,但现在给他两个小时缓刑,让他产生一种自首从宽的妥协感和动摇心,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反抗意志的。况且了,就算他能跑掉,我们也能把他抓回来,他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位置上,就清楚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惩罚……”   “很严重么?”我担忧道:“会,会下地狱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麻烦死了,”赵文和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撇过头去不想理我。   “别这样,说一下嘛。”我拽着他衣服把他扯回来:“毕竟申哥也做了我这么久上级,平常人虽然憨憨的却也不坏,有事还挺照顾我们,之前我想请假也是没二话就准了。万一他这次只是鬼迷心窍的一时失足,或者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握在别人手上做把柄。”   “你想什么呢,”赵文和无奈地转过来:“自己做的选择,就要想清楚后果,如果他觉得这种选择能够保护的东西比其带来的后果更重要,那么这惩罚也是他选择的一部分,你瞎操心什么,还有你能不能别拽着我了,领子都扯歪了。”   我低头一看连忙松手,不好意思地退开一点。   赵文和拍拍自己衣服,打量我两眼说:“你这孩子倒是挺有意思的,不怕我么?”   “诶?也不是……”我含糊答道。   可怜我在还没有搞清楚鬼帝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之前,就已经有人把鬼帝的形象毁掉了。   赵文和又看了看我,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便靠回到椅背上眯起了眼睛。   第 31 章   墙上的挂钟时针转过两圈之后,赵文和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众人的注视下去敲了胖子领导办公室的房门,不等门开便在门外喊了一声:“该想好了吧!想好了就出来。”   赵文和说完便退开两步抱手等着,这时全办公室都放下了手里的事情,所有人视线都黏在那门板上,似乎盯久了那是目光就可以穿透。终于,“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胖子领导垂头站在门后,也不知他是怎么能在两个小时里把自己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头发蓬乱领口打开,衬衫也皱巴巴地,通过衣缝露出里面的肥肉,他埋着头伸出手递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赵文和见了一步迈过去将纸夺过后,死死盯着胖子领导半晌,杀气腾腾地威胁道:“要是有什么花样,我就宰了你。”   他又虚着眼睛观察了一下胖子领导,才将纸片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说:“试试这密码。”   日常事务组的几个人连忙开了放置中央处理器的房间门,凑到主电脑前操作程序输入指令,整个过程既安静又忙乱。过了几乎是难以忍受的五分钟后,老徐声音难掩激动的颤抖道:“行了行了!这是对的,变异终止了。”   大家压在嗓子里欢呼了几声,连花花都露出浅淡的笑容,赵文和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说:“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我……”胖子领导沙哑干涩地开口:“我不想……我不想下地狱。”   赵文和摆摆手:“这不是你能做主的,不过好在这次没造成什么损失,算你走运,在最后关头清醒了一把。”   “我不想……下地狱。”胖子领导重复道   赵文和有点不耐烦地看他:“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下地狱,不想,下地狱。”他只是神情恍惚地重复着   赵文和面色冷了下来:“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惹我生气么。”   胖子领导直了直腰,似乎是想要深呼吸,却吸了一半就挫败地喘息起来,他依旧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我知道,我知道做了这种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造成什么大的,大的破坏,我只想悄悄地,悄悄地改一点小小的数据,可是,被发现了,我知道的,不会有好下场。”大量的泪水顺着他脏兮兮的脸颊流下来:“可是,可是我不想下地狱,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把手伸进自己紧绷绷的西裤兜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塑料方块,摩挲了一下说:“我不想下地狱,只要不下地狱,怎么样都行。”   我根本不知道那红色的小方方是什么,赵文和见了却脸色大变,手一挥冲我们吼:“全部给我退后!”   大家吓了一跳,根本不明所以,但还是条件反射地退开了几步靠着墙边。   赵文和厉声道:“申平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放下!”   胖子领导死死攥着手里的红色方块,大声哭起来。   “那个是血雀,一种微型炸弹,”站在我身旁的花花沉声说:“可以把人连灵魂都炸成灰。”   “什么!”我压低声音问道:“他这是要自杀么?”   “说不定还想拖几个垫背的。”花花悄声答道。   “申平远,你现在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我,你之前犯的事,虽不可能一笔带过,但毕竟没有造成损失,刑量会相应减轻,并不是多无可挽回的事,不要再蠢了!”赵文和说着,边不动声色挡到我们面前。   “你不要……不要骗我了,”胖子领导大声抽泣着:“地狱,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种东西,我一天都承受不住,更别说一年,几十年,几百年,我不行的,不行的。”   赵文和大声打断他:“量刑的标准和方式,你要是不满意可以上诉,念在你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判决也不是完全不可调和,这些怎么说都是好一万倍的选择。”   胖子领导一抽一抽地吸着气,缓缓抬起脸看着赵文和,似乎在判断他所说的真实性。良久,他渐渐平复了情绪,呼吸也缓和下来。   “来,把手里的血雀给我,还可以从头开始。”赵文和放缓声音诱哄到。   胖子领导将血雀举到眼前,看了看,就当我们以为他要交出的时候,他抬头说道:“你不要骗我了。”   他说罢便按下了手中的启动键。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多少日过去。   睁眼的过程就像周日早晨的自然醒一样平静,清醒了一下就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奇怪的粉色房间里。四周望了望,看见各式各样的花束和盒子堆满了所有桌凳,床头的桌子上还有一个装着半杯水的杯子,不知是谁留下的。我又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脑子里一片空白,才试着要坐起来,努力想把所有事儿串一串,又觉得牵不到回忆的线头,就好像明明一直随手拿着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不在手中了,回头看看来时经过的路,却无从找起。   啊……对了,当时是,中央处理器出了问题,害的我们比赛都没参加跑回了部门,结果发现是内鬼作祟,大家刑侦来着。   然后,然后胖子领导被揪出来,吓得要自杀,引爆了一个红色的可怕小炸弹。   然后呢,然后似乎赵文和在我们面前瞬间张开了一道白色的结界,将所有工作人员保护在里面。   那我怎么会躺在这?难道是被炸弹的余威震晕了?   不对,我当时不在结界里,我跑出去了。   我想起来了,当时胖子领导要引爆炸弹,我们大家被赵文和保护在结界里,而放置中央处理器的房间也是用高密度材料做成,可以抵御巨大的压力和冲击,但事务组在验证了密码之后并没有关门,大敞对着红光闪闪倒计时着的炸弹。   于是我扑出去关门了。   那我是被炸飞了   这么想着我一激灵,连忙低头检视身体的各个部位,摸来摸去也没有发现什么伤痕,连之前撞到的膝盖破皮都痊愈了,又摸摸脑袋,并没有被改造成国字脸,似乎灵魂什么的也没缺哪一块。   居然还好好活着啊,真是不得了。   “小范!你醒了啊!”忽然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来的正是阿仁。他头发似乎长长了一点,有些遮住了眼镜,他穿着熟悉的熊猫T恤,两步走到床边来,凑近了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动动胳膊伸伸腿,说:“没有,挺好的。”   “真的?”他伸手过来摸摸我额头,问道:“有没觉得头疼啊什么的?”   我摇摇头。   “哎呀哎呀,可算醒了,”赵文和懒洋洋的声音插入进来:“再不醒我真要受不了了,你是不知道啊,这些日子我一天被骂三次。”   阿仁头也不回说:“一天揍你十次都是活该!”   “对了,那事情后来怎么样了?”我见了他连忙问道   “你还操心这事儿呢啊。没事了,虽然你们办公室炸成了灰,但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当然,除了你,”赵文和走过来床边坐下:“谁让你突然冲出结界去,差点把我吓死。”   “我……我这不是看到中央处理器的门没关上,那个东西毁掉的话,不就一切白费了么。”   “那不过是个机器罢了,你可是一条人命啊,”赵文和摇了摇头,说:“亏得最后关头我帮你挡了一下,不然你就彻底烈士了。”   “有脸说!”阿仁伸手猛拽住赵文和的马尾,换来一声刺耳惨叫,阿仁恶狠狠地说:“我让你给把人看好,你给我搞成这样!”   “哎哟哟松手松手,这不是人没事么?”赵文和歪着脑袋,疼得呲牙咧嘴:“快来人呐!救我,救我!”   “没事?送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你没看见么!”阿仁使劲拽:“灵魂有没有收到伤害还说不清楚,需要长期观察才知道,之后要是查出来缺了什么……”阿仁威胁性地停顿了一下,说:“我就从你脑子里挖一块给他填上。”   我伸手去把他手掰开解救了赵文和的头发,赵文和磨蹭到离阿仁远一点的地方咕哝道:“现在这不是白白净净的啥事没有么,还换了一副二级实体,”他拍拍我肩膀:“主管级别的实体啊小伙子,因祸得福嘛你是。”   阿仁斜着眼睛瞪了他半天,才转回来叹了口气。   赵文和一边揉着头皮,一边颇为不满地冲我说:“你也真是,匪夷所思。话说处理器那种东西就算炸成灰灰也没你的责任吧,虽然会造成短暂的秩序混乱,但也不是什么末日,况且这种事清根本就和你半天关系都没有吧。”他摇摇头埋怨道:“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么你。”   我沉默着回想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好歹,第一次感觉自己能够拯救世界,怎么能不拼命呢。”   第 32 章   “好歹,第一次感觉自己能够拯救世界,怎么能不拼命呢。”   我说完这话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看着我,半晌赵文和才略带鄙夷地说:“真傻。”   我怒气冲冲挥舞着爪子。   赵文和不以为意,摸摸脖子舒展了一下筋骨,懒洋洋地说:“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去了,要是以后想来抱犊山玩的话,只要在门口大喊一声暗号就可以了。”   “啊?还有暗号?”我怀疑地瞅着他:“芝麻开门那种么?”   “暗号是……文和哥哥人家还要。”他顺口接道:“记得要大声喊哦。”   “慢走不送。”   赵文和带上门之后,我回头看着窝在一边剥果子吃的阿仁,问:“你呢,你不回去工作么?”   “又没关系。”他嘴里包着果子嘟囔一句   死公务员。   “说起来,今天是几号了啊?感觉我睡了不少时间,”我捏捏自己的手臂絮叨着:“都已经换了一副实体啦,说不出来到底高级在哪里但似乎确实高级了一些,恩,所谓微妙的高级感。”   “二级实体,”阿仁解释说:“之前你不就嫌吃不着东西很麻烦么,这种实体虽然仍可以不用吃喝,但要摄入食物和水分也可以分解吸收,而且可以抗击更大的压力和疲劳。”   “哇哦,那我现在是战斗系了么?”我兴致勃勃鼓了鼓手臂的肌肉   “不……硬要说的话,算是耐打系。”阿仁有点同情地说   “哦……那也……不错嘛。”我蔫回床上靠着软趴趴的枕头,揉揉脸颊抱怨道:“怎么摸起来还是长这样啊,还以为可以变得更加帅气呢,为什么不能自主选择猛男帅哥的实体呢,真不人性化啊,人都死了还不给个重练的机会,我想重新选个帅气的道士角色就这么难么。”   阿仁好笑看我:“实体若是没有注入灵魂的话其实是不存在外貌的,只有跟灵魂契合之后才会拥有个性和特性。”见我挎下脸来,阿仁安慰道:“怎么,长这样不好么,我倒是觉得挺好的,我梦寐以求的善良柔和无害长相啊。”   我苦兮兮地看着他,阴沉地说:“瘦子跟胖子说我觉得胖乎乎的很可爱啊我怎么吃都吃不胖真的很苦恼什么的……最讨厌了。”   “什么,小范是在夸奖我帅气么?”阿仁笑眯眯凑过来   “不,这是讽刺!□裸的讽刺!话说不要让我把这种事情也解释出来啊!”我在病床上激动地弹跳了一下之后,忽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病人实在有些过于活泼,不禁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可以回去上班什么的,这下子一定又翘掉了不少班吧?”   阿仁想了想说:“其实你情况还算稳定,只要醒了就可以回去工作,要说就从明天开始吧,毕竟也休息了快半个月,你们部门新领导都上任一周了。”   “半个月!!!”我无比震惊:“不应该是昏睡了三天三夜么!半个月这种时段已经迈了半步到植物人范畴了吧!”   阿仁笑眯眯摸摸我睡翘起的发尾:“这不是发芽了么,记得好好开花哦。”   我依旧无比震惊,结巴道:“这这这,这不算旷工吧,好歹是因公负伤,虽然说给换了一个高级的实体但一切都是为了组织啊!”   “当然当然,”阿仁压着我肩膀把我拽回到床上坐好,“不过……”他忽地微微沉了脸:“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别说中央处理器,就是地府要炸了也不行。”   “要是地府都炸了我还有活路么……”见阿仁板着脸我也不敢再胡扯,闷闷应了一声:“知道了。”   “而且,之后几个月每周要定期检查一次,”继续板着脸   “恩。”   “根据熟悉情况的程度来看,检查就由我来进行好了。”专业脸   “哦。”   “尤其刚恢复这段时间,要集中观察新实体的适应状况以及之前爆炸所残留下的精神影响,最好每天都能简单地确认一下。”学术脸   “好。”   “所以,作为负责人,这两周我就勉强做个全程监护家庭医生好了。”严肃脸   “啊?”   “恩,很好。”满意脸   “等等,我觉得不对。”我试图从他正经表情的迷惑中解脱出来:“家庭医生是什么意思?你要每天来上门服务么?”   “不是的。”理所当然脸:“是每天都在家里随时候命。”   “等等……你的意思是……要住到我家么?”我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没记错的话我才好不容易送走上一个房客啊!”   阿仁终于绷不住笑开。   ===============================================================================   我激烈的反抗通通无效,阿仁当夜就欢欢喜喜地入住了。虽然我深深怀疑他只是为了下次能有一个更好的气死红毛的方式,不过根本赖不过他,我已深深认清一个事实:这人要是不想好好回答问题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默默看他发挥演技。   而隔天回到崭新的办公室简直是一场灾难,阔别半月的同事们显得异常热情,几乎到我难以招架的地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死里逃生的同情和敬畏。荣同事则是完全黏在我身上不下来,“乐乐乐乐”个没完没了吵得我耳朵都疼,本来以为荣同事的热情已经足够麻烦,没想到还有更加难以控制的。   没错,听说我回到部门之后从隔壁冲过来的地藏王,已经在CP办公室嚎了有十分钟了。   “干嘛这么拼命啊至少要休假半年呜呜呜呜好可怜呜呜呜,都炸的面目全非了还要回来上班这是怎样一种精神啊,你果然,果然温柔死了呜哇——”   在我被环绕立体噪音轰炸得眼睛发晕耳朵嗡鸣之后,据说是部门新领导的人出现了,我将最后一丝渴望拯救的目光投向他。   “哦哦,范乐钧嘛,知道知道,呵呵呵呵”一个笑呵呵的大叔搓着手:“看起来很有精神嘛,很好很好,呵呵呵呵。”   “您……您好,请问……”我努力甩开巴在我身上大哭的汉子:“请问怎么称呼呢?”   “呵呵呵呵。”   “……”   “乐乐don’t be so cold!难道你已经不爱我们了么——!”扑   “难道是失忆了么,好可怜好可怜呜哇——”扑   “呵呵呵呵”搓手   “……”   自从死过之后,我就没有这么疲惫过了,整个部门就像打了激素一样闹个没完,我不禁对自己的存在感和重要度刷新了认识,关键是大家工作时间这般玩忽职守,那个上任的领导大叔也不管,只是一个劲呵呵呵呵呵呵呵,搞得我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还是那个声音。   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刚进门就看见阿仁正端个水杯往客厅走,见我进来也愣了一下。   啧,都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个人。   阿仁一瞬间换做双手捧水杯的摸样,故意挤出高一调的声音歪头笑道:“欢迎回家,主人。”   我转身走出,默默合上门。   脚还没迈下楼梯,身后的门就被轰地拉开,阿仁一把把我拽进屋子里,端着水杯扭捏到:“主人你怎么了,主人你不满意么,这表现让我多寒心。”   “寒心?”我阴沉地说:“我才觉得遍体生寒呢。”   “别这么说嘛。”阿仁心情颇好地调侃道:“怎么上个班搞成这样。”   “别提了,”我抓抓头发:“我去洗个澡,出来赶紧检查了身体,我好就寝。”   “是是。”阿仁好脾气笑着让开:“记得我要看香喷喷的浴袍大敞哦。”   检查的过程对我来说其实有点不明所以,阿仁摸摸这戳戳那,若有所思又安静地进行着观察,不知道到底能了解些什么信息。然而渐渐地,他的检查范围明显开始朝不对劲的地方波及,搞得我开始怀疑他之前的装腔作势也是乱整的。   “喂,”我虎着脸:“你摸哪呢。”   阿仁惯常的无辜表情摆出:“没有,哪里,这里么?”他掐了一把我腰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一把拍掉他已经顺着我后腰往裤子里伸的爪子:“医生护士PLAY什么的。”   阿仁睁大眼睛眨了眨,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啊……我怎么没想到。其实我本来只是想趁检查吃吃豆腐的,小范你……”说着他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我一口气憋住,半天缓不过来,终于恼怒地吼道:“快点给我好好检查!!!”   闹过之后,阿仁终于开始正经检查,他在我皮肤上做了几个手势之后,就有一些半透明的符号和曲线浮现出来非常猎奇。可惜我完全看不懂,新鲜了一阵便没意思地靠在一边发呆。   “其实想起来,也挺神奇的,”我神游了一会之后,感慨万千地说:“我啊,自从大学开始就是一个人住了,每天24小时里大概有一半时间都是独处,连工作时间也是对着电脑,久到我几乎以为自己丧失了三次元交流能力。而且,虽然说这么讲自己不太好,但想想我也算是死于非命了,还以为会一辈子一个人生来死去,活玩就算完,没想到,死了之后居然,这么热闹。”   我记忆有点飘远,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看现在,做着专业兴趣相关的工作,还不用发愁吃喝,闲暇时间能和朋友打打游戏,偶尔还能出去旅游一趟,这不是传说中的理想人生么,这理想人生居然在人生都结束后得以实现。”   “我才,是一个人住类。”阿仁小声嘟囔道   “啊?”我扭头看他,他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才是一个人住类,都几千年了。”阿仁说   这话我之前也听过,一个人住在罗山好害怕好寂寞什么的,而且红毛听完当场就炸毛了。   可是这一次,似乎他是真的,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寂寞。   “乖乖哦,以后哥哥带你玩啊”我伸手摸摸他头顶,长长了的头发顺滑又温暖。我摆出一副流氓的嘴脸嬉皮笑脸道:“打雷的时候要是害怕可以抱着毛毛玩具和枕头来找哥哥哦,就算哭了的话哥哥也会装作没看见的。”   阿仁被摸头时呆滞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看着我,镜片后那亮晶晶的眼睛让我几乎无法直视,然后他缓缓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不同于以往所有那些温和的、礼貌的、狡诈的、坏心的、无奈的笑。   那是一个几乎称得上天真的,像孩子一样的愉快笑容。   就好像圣诞节的清晨,初冬的雾气被阳光化开,光秃的树枝被润满水泽,湿漉漉的空气散射出金红,这个世界既清冷又温暖。   我很多年后,都一直记得那个笑容。   番外一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貔貅带你下地狱》。本期开始我将带大家深入地狱底层,对大家喜闻乐见又无缘相见的地狱望族们做全方位的接触。个人终端编辑你想了解的望族公子信息发送到4444,即可进入采访预约系统,预约额最高的公子我们将在下期为你全面访谈!”   镜头切换,屏幕上出现一个遥远模糊的背影,暗色的衣衫和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只能看清火红的头发束在脑后。   “没有错!作为望族系列第一期开播大酬宾,我们今天的嘉宾就是鬼车族的燧灯殿下!360度全方位无死角为您报道生活中的燧灯殿下!”貔貅伸出手将镜头扳到自己面前,满脸潮红地激动道。“接下来请跟着我,一起走进燧灯殿下生活的十八层地狱!”   镜头一阵晃动之后,停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圆形厅堂里。一位褐发碧眼的美人朝镜头浅浅地鞠了一躬。   “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城堡内部。”镜头随着貔貅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手转了一圈,视野中的圆形厅堂霸气恢弘,精美的浮雕覆盖了整个大圆拱高顶,与满布彩色图案的地板互相辉映又层次分明,周围内嵌的墙壁凹槽里竖立着几个远古地狱族类的雕塑。“如大家所见,这个大厅的华丽程度真是十分惊人,但事实上只是城堡第二副厅的附属第17会客厅呢。”貔貅的爪子又出现在镜头前,将镜头再次扳回来。“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我们今天请到的嘉宾——美貌又温柔的鬼车族大管家,他将为我们全面的介绍燧灯殿下的情况。管家大人你好。”美人朝镜头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忽然,超燃烧的BGM响起,画面跳转到10层的竞技场。各种大技能的对轰混合各色法术带来的光影效果闪成一片,飞扬的沙尘、洒落的鲜血、裂开的地面、狰狞的伤口,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伤痕累累但目光坚毅的猛男身上。画外音突破BGM很有存在感的插入到:“地狱竞技,等你来战!” 画面转黑,又插了几个武器广告之后,《貔貅带你下地狱》的logo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回来!刚刚嘉宾出场之后,节目的收视率下降了0.3个百分点。换台的观众朋友,很遗憾。作为一点小小的惩罚,你们的灯殿后援会会员资格将被冻结。作为燧灯殿下的粉丝,竟然天真的以为殿下会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我只能说,你爱得不够深。”满点惋惜地摇头之后,貔貅立马又抬起头用闪亮的目光盯着镜头。“不过,只要在7个工作日内缴纳700铜币,您将重新获得尊享会员资格!如果追加缴纳……”   一阵详细的关于各种费用的说明之后,貔貅飞快的把鬼车族的介绍及城堡结构之类的问题含混过去,敏锐地切入到八卦的中心开始挖掘燧灯殿下的日常情况。   “下面这个问题呢,是大家最关心也是困扰大家最久的。我们都知道,纯血鬼车族人是死后在业火中涅槃之后重新聚源化形成为新的一代,血缘上来讲,每个个体都是独立延续的,那么燧灯殿下和燧烛殿下为什么会有兄弟这样的血缘关系呢?”   美人沉吟了一下,轻声道:“燧灯殿下和燧烛殿下其实是一卵所生。”   “一卵所生!”貔貅惊道,“可是燧烛殿下不是要小上好几千岁么?!怎么可能是双胞胎!?”   “额,是的。燧灯殿下破壳的时候,燧烛殿下尚未聚源完成。所幸蛋壳没有完全破碎,在燧灯殿下的照料下,燧烛殿下千年后得以破壳。”美人声音越来越轻。   “照料?燧灯殿下破壳出来就有能力照料弟弟了吗?没记错的话,鬼车族破壳之后还有八百至一千年的化形期,化形之前的族人都是鸟的形态不是吗?”貔貅脸上表现出的惊讶简直要随着下巴一起砸到地板上。   “是。殿下是万年来族中能力最卓著的一位,破壳之后不到三百年就完成化形,因此可以保护尚在业火之中聚源的燧烛殿下顺利……”   “保护!能详细的谈一下怎么保护吗?”粗暴地打断温柔的美人。   “恩,殿下每天去业火边查看聚源的进度,维护蛋壳……”   再次打断:“维护蛋壳?怎么维护?”   “恩……就是用自己的冠翎擦拭蛋壳,增加蛋壳的……”   继续打断:“每天擦蛋壳!!多么温柔的殿下多么感人的兄弟之情啊!所以弟弟才能这么顺利的健康成长起来!”   “不,不是的。”美人温柔而坚定地表示了反对。“其实燧烛殿下的成长并不顺利,好几次蛋壳差点在业火中崩溃。”   “可怜的燧灯殿下,当时一定操碎了心!!”貔貅做扶额状,“那当时殿下是怎么保护弟弟度过这些危机的呢?”   “殿下用御火决从裂吻族主母那里交换了部分祷祝之力,每天增加祷祝加持之后蛋壳的情况就稳定多了。”   “祷祝加持?怎么讲?”   “就是每天和蛋壳里的燧烛殿下进行语言沟通。”   “也就是阳间近年所说的……胎教?”   “差,差不多吧。”美人轻轻低下头。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貔貅唰地转向镜头,颤抖地呐喊着:“你还以为燧灯殿下天性寡言少语么?不!能够对着一个圆滚滚的蛋壳说上几千年的话,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这个……”美人试图解释,却被毫不犹豫地打断   “据说燧烛殿下化形完成后不久燧灯殿下就被要求补为第四长老,但是殿下拒绝了,这是为什么呢?燧烛殿下化形完成后燧灯殿下不是轻松很多了吗?”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孕育过程比较特殊,燧烛殿下化形比族人多用了一些年头吧……虽然燧烛殿下也是天赋异禀,但是作为哥哥总是放心不下……我记得当时殿下每天都会亲自检查燧烛殿下的化形状况。”   “化形的进度是可以检查的么?”满脸兴趣。   “是。鬼车族是羽毛丰满之后就能化作人形了,所以查看长出多少羽毛,冠羽,尾翎是否完备,羽毛是否有光泽,颜色是否饱满之类的就能知道化形的进度。”   “所以说,殿下每天都要给弟弟顺毛……啊不,检查弟弟的化形状况。”满脸了然。 “恩……”美人再次低下头。   “观众朋友们,多么难以想象,我们面前冷酷的燧灯殿下在生活中是这样满怀柔情!我眼前不禁浮现出手捧毛茸茸的可爱弟弟,仔细检查梳理羽毛的数量、光泽、颜色 、生长状况,满脸关切的哥哥形象,真是太感人了!”貔貅夸张地捧着脸,然后做出天真好奇的样子继续问:“那燧灯殿下在生活中会发火吗?”   “不会……”   “怎么可能!虽然刚刚爆料说殿下其实铁汉柔情满腔温柔什么的,但是全地狱都知道殿下气场强盛,身边十米半径内的温度都低到不行,怎么可能毫无脾气……”脸上做出失望的样子,眼睛里明白的写着不相信三个字。   “不是没脾气,只是殿下向来冷静,很少发脾气而已。”美人脸红焦急道。   “那你能举个殿下发脾气例子吗?”貔貅眼中谜样光芒一闪而逝。   “恩……有一次烛龙族……怎么说,倒霉还是怎么的,就受到殿下很重的打击。事情的开端似乎是烛龙骚扰鬼车的仆族领域——不过这种事其实在古早时代也很正常,甚至还误伤了一些鬼车族人……当时狩耀殿下刚化形不久心高气盛,偷偷去迎战烛龙的司影将军,被打成重伤。还好燧烛殿下也在,虽然尚未化形,但却把狩耀殿下安全的带了回来。那一次燧灯殿下动了真怒,毕竟狩耀殿下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燧烛殿下又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只说了一句不可原谅,随即很强硬地处理了这件事。”美人蹙着眉努力回忆着,“后来听说司影将军浑身的鳞甲被打落大半,手下的动乱大军也几乎覆灭。烛龙族后来不但归还鬼车族域,还割让了几块自家族域给我们作为赔偿。恩,说起来燧烛殿下真的也很厉害,虽然还没化形,但当时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都只是掉了几片翅翎呢。”   “唔,没记错烛龙最后一次侵扰鬼车这边已经是3000多年前了……最后那次不光是烛龙和鬼车两族,还牵涉到其他上古族类造成很大的混乱,后来各个仆族也卷入争斗,底层动荡了好多年。最后好像是地府上面都派了人下来做调解……矛盾演化地这么尖锐是不是也和那一次殿下强硬的态度有关?”貔貅摸摸下巴,脸上终于显示了一点认真的样子。   “不,不是的。那次就是最后一次。”美人摇摇头继续补充,“那之后烛龙再也没和我们有过冲突。”   貔貅满脸震惊,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才提出了下一个问题:“燧灯殿下是不是处理所有对外事务都这么强势呢?”   美人继续摇头道:“也不是的。族里和各大种族都有很好的交情,比如裂吻族和冥族。一般来说,殿下处理各类事务都很得体,既不铁血也不妄掺私情。”   “说到裂吻族,裂吻族的次长女伏虹经常往来与鬼车族域,她和燧灯殿下是不是关系特别密切呢?”貔貅的眼中再次浮现谜样光芒。   “那倒没有。论到交情,伏虹殿下从小和燧烛殿下更为亲密。”美人很是诚恳的解释。   “接燧烛殿下——”故意拖长的尾音。   “是,是的……燧烛殿下化形之后时常和伏虹殿下……”美人又蹙起眉,斟酌着该如何用词。“……结伴去上层地狱游历,没错,游历。”   “原来是结伴游历啊——”貔貅满脸堆笑,眼镜闪闪发亮,“我怎么听说是燧烛殿下与哥哥不和,时常离家出走?”说完貔貅又立马换了一副遗憾的表情,叹气道:“看来哥哥小时候的细心照料也没能打动弟弟呢,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叛逆总是让家长头疼。”   “不不,不是离家出走,也没有不和……恩,燧烛殿下也很关心燧灯殿下的。大家误解兄弟不和什么的,可能只是因为燧灯殿下不善于表露感情。”美人再次涨红了脸,十分焦急的解释。   “是吗?前不久有粉丝爆料说燧灯殿下打伤了燧烛殿下,弟弟可是生气了离家出走去了地府呢。” 貔貅满脸不信。   “那都是误会……真的,真的是误会。”美人满脸通红,十分焦急。“恩,其实是燧烛殿下和一位客人起了冲突……不……也不是严重的冲突,其实都是开玩笑的……那位客人是两位殿下的朋友,在一起时常玩笑……燧灯殿下是为了制止两位玩笑过火,不小心弄伤了燧烛殿下。真的都是误会。”   “是吗——”再次故意拖长。   “是!两位殿下虽然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绝对兄友弟恭感情深厚。”美人经过这么一问,反而镇定下来,十分笃定。“两位殿下从地府回来,还带了朋友来做客,真的十分和睦。燧灯殿下……”   再次被毫不犹豫的打断,貔貅把镜头扭向自己飞快的说到:“好了,接下来的内容,将在灯殿后援会官网独家发布,如果大家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想了解更深层的燧灯殿下的生活,请编辑登陆灯殿后援会官网进行收看。视频收费仅3银币,你不是在做梦,只需3银币,你就能全方位了解燧灯殿下的生态!多加1银币,即可永久收藏该视频,我们还免费送您城堡高空俯瞰明信片!貔貅出品,你绝对值得拥有!!”   啪滋——   范乐乐啧了一声甩下遥控器,留下背后还散着余温的电视。   第 34 章   接下来的许多日子可谓是风平浪静到几乎有些没心没肺,单位里是呵呵呵的领导和闹腾腾的同事,家里出入着一个整日间歇性抽风戏瘾极大的房客。阴曹地府里,日出日落都看不见,天天月月过的毫无痕迹,时光通通凝滞,死亡之后人生被无限延展,有头无尾。   谁也没有料到日后那些变动。   “阿仁呐……”我磨皮擦痒地懒在沙发上,腿举到空中外来倒去靠着墙。   “唔?”阿仁含混不清应了一句,我本想支起脑袋看看他在做什么,挣扎了一下还是没动弹   “你在我家呆了多久了啊?你啥时候才回去啊。”我问   “多久?”他心不在焉回答着:“一天半吧。”   “胡扯吧你,我觉得,怎么着也有个二十来年了。”我曲起腿,重重地砸在沙发软垫上,迷迷瞪瞪地说   阿仁有点好笑道:“你不是老嫌日子过的慢么,怎么产生了如此飞逝的错觉。”   “是过的挺慢得,”我蹭着沙发想翻个身,一边吭哧吭哧地说:“但是算一算,真挺惊人的。上次小假回人间的时候,发现我们高中一个哥们儿孩子都中考了,我吓坏了。”   阿仁正斜倚在一张扶手椅里,低头操作着手里的投影屏,不知道是不是在处理工作,他头发许久没有打理越长越长,嫌碍事的时候就会随手摸一个夹子或皮筋管制一下。他笑了一声说:“我上次小假陪你回人间,发现之前被我闹哭过的一个小孩儿,孙子都大学毕业了,我也吓坏了。”   “你就扯吧,老妖怪,你也能吓坏。”我摊手摊脚趴在沙发上,下巴搁在软软的扶手上说:“条件反射自发性开启胡扯功能的老妖怪,控制不了自己的戏剧开关而被大家排挤,只能跻身于一个地府小职员的公寓里,可怜。”   “小范,你真的,对我越来越不好了。”阿仁抬起头来,被夹子压住的一撮头发翘起来显得有点幼稚   “那是因为我受到了生活的教育,获得了成长。”我有气无力挥舞了一下拳头   “你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会爱我一辈子的话都是骗人的么?老公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人了!”阿仁最近迷上了七年之痒的黄脸婆太太这个戏码,乐此不疲得演,前后情节几乎串了一整套:“你最近都不肯碰我了,怎么,嫌我老了不中看了是不是,外面那个小狐狸精比我好看是不是,把我消耗完了想一脚踹开是不是,你说啊!”   “我从来也不肯碰你,老妖怪。”   阿仁立马做出一个十分市侩的嘲讽摸样,装模作样地说:“别看我老公现在宠着你,当年他讨好我的时候可比这个用心一百倍,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劝你还是趁早走人,免得到时候难看。”   “我不是老公么,怎么又成小三了。”我十分冷静地缩回到沙发里窝住:“仁哥你今天戏有点乱啊。”   “老公你别这样,你不是真心想跟我离婚的对不对,咱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那个女人只是看上你的钱啊。而且咱爸妈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让他们跟着折腾,还有,你想想,咱们女儿,咱们女儿怎么办呢。”   “女儿是什么时候有的?”我早已明白不跟他搭腔他会把戏演的收拾不住这件事,为了尽早结束这一出便随口问道   “你……老公你……不就是你非要要的么,就那天晚上,我说不要,你非不肯……”   “打住打住,我要吐了。”我爬起来瞪了他一眼,发觉这人正笑得异常欢快,不禁埋怨道:“你是不是骨子里特别想做一个艺术家,但是一直无人欣赏你的戏剧才华,现在可算抓着一个我,要把我折磨死才肯收手。”   “怎么这样说,”阿仁委屈道:“人家这是要把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地展示给老公你。”   “再恶心人老公要跟你离婚了,”我心里暗暗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面对这些可怕的对话十分牛逼,说道:“你这就是闲的,也难怪,怎么别的山头鬼帝都有两个,南边就只有你一个人,肯定是你性格太差,没人愿意跟你搭。”   “老公你就算用言语拼命S我也是没有用的哦,鬼帝的分辖是随万物产生灵识之初就诞生了,跟性格没有关系的。”阿仁眨巴着眼睛说:“况且我曾经也是有搭档的,不过后来我们分手了。”   “啊?”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我不禁转头看他:“这个也可以分手?这不是初始设定么,也能随意更改?”   “不和他分手怎么能遇到老公呢,过往的恋情都是如烟的浮云呐。”阿仁笑嘻嘻地说   “你又在唬我了是吧,”我怀疑地看看他,试图判断出真话的段落。   “怎么会,你问赵文和他们呐,”他想了一下又说:“啧,不过年代久远,他们估计也不大记得。”   “那……那人上哪去了?”我疑惑道,毕竟堂堂一个鬼帝也不是说辞职就能交班走人的存在啊   “分手了啊,散落天涯。”阿仁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老公你相信我,我们是不会有旧情复燃的机会的。”   “……那还真是可惜。”我不愿意再理他,顺着沙发靠背滑下来,玩起了游戏机。   “初始设定又怎么样,还不是说改就改。”游戏玩到投入的时候模糊听见阿仁说了一句,片刻想不起来他接的是那一句话,转眼便忘了   ==========================老夫老夫即视感超强的分割线============================   缓慢又了无痕迹的日子又过了不少,一天我来到CP二楼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站着两个许久未见的人,说是许久未见不如说只见过一面,一黑一白两个西装青年站的笔直,十分岔眼,既熟悉又陌生。   “呜哇!小黑小白!”我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飞奔了过去   小白比当年那夜晚在巷子口鄙夷我衣衫不整的尸体时更加冷漠,只挑眉瞥了一眼问说:“你谁啊。”   小黑更是连头也没回,倒是正与他说话的荣同事发现了我,挥挥手叫道:“乐乐come~”他把那黑色的IPAD转过来面向我,戳大上面一张照片说:“你看,this guy,他昨天死嘞!”   我有些疑惑他在描述一个生物死亡时的欢快语调,凑近了看看,那照片上是一个眼神阴翳面颊消瘦的大叔,旁边备注了一些他的基本信息,浏览一遍也找不出什么熟悉的痕迹。“谁啊这是,我认识么?”   “算是吧,”荣同事想了想说:“之前雇佣指示了几批黑客and申哥的,就是他。”   “啥!?”我连忙夺过IPAD又仔细瞅了瞅,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愤愤不平:“就是他啊,害我住院半个月。”至今还要每天被以检查身体之名轻薄,说什么后遗症的潜伏期是五十年之类的鬼话,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小黑看了我一眼,用怎么听也有点嘲笑的语气说:“哦……是你啊,那个以身挡炸弹的。”   “乐乐look,”荣同事不顾我的哀怨之情拉过我,划了几篇此人生平简介给我看,一边说:“this guy生前是共谋财团的一大player呐!难怪牛逼到连申哥都可以搞定。”   “共谋财团?那是啥?X档案里面那种神秘组织么?”我好奇道   “how to say……you know所谓的人间财富分割诡计么?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twenty percent的人手里。”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而在这twenty percent的人里面,同样也是以这种二八开的比例在分割财富,而最后的这最精英的twenty percent,我们将他们统称为共谋财团,这一群人的财权可以玩弄国家政治,买卖民主,垄断资源,利用和左右上层建筑结构来操纵全球经济走势,从而获取巨大利益,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类。”   感觉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阴谋论。   我想了想便有些了然,问道:“所以,这人也是其中一个?最精华的百分之二十。”看了看IPAD屏幕上那张阴沉消瘦的脸,可以想见他明明只手遮天俯睨天下却逃不过病癌的侵袭,一天一天走近死亡的时候该是有多么不甘心。   “恩,共谋财团亚太区的最大玩家之一,所以也难怪他爪子都伸到地府来了。”答话的却是小黑:“不甘心只在短短几十年里掌控活人的世界,想要连死后也一并操控,真是可笑。”小黑说着冷笑了一声,将IPAD踹回兜里:“可惜,人间这数千年,被多少盖世帝王天下英雄所叱咤,个个都自以为活的登峰造极,死了不也就是地府一条身无旁物的魂魄。”   小白接口道:“此番来CP也就是提取一点上次案件的资料供量刑用,估计至少地狱十层往下,受罚年份三位数往上,你们局也算和他有点渊源,具体结果稍后会通知的。”   我们几个点点头后,小黑小白便出了门。   他俩走了很久之后,我心中依旧感慨,不知怎的有一种看破了红尘的怅然。人活着的时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目光浅短才能拼死拼活,不过想想确实有一种愚昧的快乐。然而在地府呆着,百十年光阴也是如梭,看着所有高官显贵和市井俗人一同洗白,又被投入新一轮愚昧的未来,简直是一种可悲的幸福。   我发了半天呆后,问荣同事:“你在地府多少年了?”   他歪头想了想,说:“can’t remember,大概两百多年?”   “这么久了?!”我叫道:“你早已经是老头子啦荣荣!”   “怎么这样说……”荣同事不高兴地嘟起嘴:“乐乐明明也是大叔了,总有一天,你会在晚饭时候才想起来,哇塞!today is my birthday!然后算一算年份,惊呼,what!我今天已经一百岁了!”   想着孩子已经中考的旧友,我深深觉得这场景绝对指日可待,幽幽地说:“你别说……是……是挺快的。”   “乐乐replace的那个人才老类!”荣同事看起来还在不高兴我说他是老头子,气呼呼地说:“据说干了有快六百年才辞职呐!给他的往生待遇倒是很不错,不过他应该也不是为了那个了,我要是在这里work六百年,说不定已经参透了仙机!”   “但是……都在这里六百年了,这要走,能舍得么?”莫说六百年,我才在地府过了几个春秋,就已经觉得到处是牵挂,要让我就这样洗白记忆打回重练,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现在当然是这么想呐,我也觉得舍不得呐,况且下一辈子不知道死后还能不能被地府留下,很有可能就直接走程序投胎了。But,要是几千年几千年都这么过,就算是神仙也会烦吧。”荣同事摸摸脖子,感叹道:“其实嗷,第一个百年pass了之后,之后的日子都会过的很快,直到你对时间的流逝已经没有feeling,就是该重新来过了time了。”他停顿了一下说:“况且你想,一个human being,要有多大的容量才能装下那么多的过往,记忆清空之后,人生又become崭新而干净,不是也挺好。”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接话,只是微妙觉得人生似乎来到了什么新的高度,畅想了一下几百年之后自己的心境,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结束了和荣同事的谈话回到自己电脑上工作了片刻之后,我忽然想到:不知道已经装载了千万年过往的阿仁,是个什么心情。   第 35 章   下班回到家后,看见已经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正在兴致勃勃地……做饭,我心里所有那些怅然的伤感全跑了个空。   “额啊!你在干嘛啊!搞出这么大油烟味晚上要怎么睡啊!”我忙跑过客厅推开窗子,一边吼道:“枕头被子上都是油烟味了啦!”   “小范你完全没有注意到正确的东西嘛,人家穿围裙不萌么?”阿仁微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手扎了一个小辫,左手拿着一把铁签子,右手拉了拉粉白粉白的下摆说。   “萌你个鬼啊!哪有人在屋子里烤肉的!”我用沙发靠垫大力呼扇着烟雾抱怨道:“接下来三天这味道会一直伴随着我们啦。”   “没关系啦小范,”阿仁笑嘻嘻地招招手:“这种小事很容易解决的,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个鬼帝,只要我动一动手指……”他做出一个打响指的摸样,又接着说:“早先小范来罗浮山的时候不是正巧遇到我们部门聚餐么,攥着烤肉眼睛都看直了,可惜当时实体局限不能吃,现在不是正好补回来么。”   说起来是有这回事,那肉串已经握入手中却被无情夺走的失落和忧伤依旧鲜明,后来在地狱时也曽因为同样的原因喝不成酒。来地府已经有些年月,却是连一口东西都没吃过,最开始确实馋得难受,现在也已经慢慢习惯,不过现如今,烤肉的香味一直钻进鼻子里,油滋滋的噼啪声也十分诱人,五感悉数被调动了起来,将食欲狠狠支配。   阿仁将烤好的肉串十分豪气地铺在一个大餐盘里,还拎出一小桶冒着寒气的啤酒跺在一边,我把客厅的地毯卷起来靠墙竖着,留出好打扫的空地和茶几以便大快朵颐。不出一会,盘坐在地上的两人便满嘴满手都油渍麻花,连带装啤酒的杯子也全是粘腻的指纹,肉串堆积的小山海拔下降了不少,本是装满了啤酒的小桶也只剩了三分之一的内容物。   “啊好爽好爽,好久没有吃过肉了,肉肉肉!”喝过酒后我莫名地十分开心,手舞足蹈几乎要哼起歌来。   阿仁咬着杯子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上次部门聚餐因为小范来了都没吃到,再上次就是久到不记得的时候了。”   “真可怜呐,”我试图用油乎乎的爪子拍拍他的肩膀,但酒精让我对距离的判断有点失常,挥空的手尴尬地落在桌子上我也没有在意:“没事儿,以后,咱经常吃。”   阿仁笑了一声,没说话。   “怎么了,我说真的呢,”那笑容里夹带着丝毫寂寥让我觉得十分刺眼,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白天想太多导致脑补过剩,我有点着急的说:“我现在又不会死了,我陪你的。”   “是么,”阿仁似乎是觉得有趣,笑道:“小范打算要陪我多久呢?”   “很久的!你不要看不起我……”混沌的思绪中,我绞尽脑汁想了想说:“会比……六百年还要久!”   “六百年啊……那还真是了不起。”阿仁抿着嘴笑了一下。   他徐徐舒了一口气,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缓缓开口道:“十年后,你曾经在人间的那些亲朋挚友就会将你慢慢忘记;五十年后,你将会在地府一个个迎来自己曾无比熟悉的人,他们已然结婚生子衰老死亡,或完整或残缺地走完了一辈子,然后在你漫长的生命里路过片刻又投入到下一个无知的新生,从此与你再也毫无瓜葛;一百年后,你现在熟识的同事中会有资历较深的开始辞职转世,因为即使是一百年的相识也抵不过对永生的厌倦,他们转世做了老师宇航员商人或是军人,两百后再次死去只是再也没有被地府留下的理由,从此便一次次轮回在你触碰不到的地方永不再相见;五百年后,你已经不会再对部门里新来的孩子热情万丈,也不再觉得还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好招,感觉不到今日昨日今年明年有什么不同,开始渐渐忘记过去自己在过去五百年来所说过的话和许下的诺言;六百年,对于一个人类来说,差不多是等待的极限了。”   阿仁用近似诅咒的语句结束了长长的一段话,眼睛里再是半点笑意也无,反而空荡荡的。我看了却不觉得冷漠或害怕,只是淡淡地说:“恩,也许是呢。”停顿了一下,我弯起嘴角感叹道:“不过也有活了千年还一惹就炸毛的,也有活了千年还一惹就嚎啕大哭的,也有活了千年还不会好好表达自己对弟弟的关心的,还有活了千年仍然过不足戏瘾的,不是么。说不定啊,六百年不过是一个坎,过了又是一番天地境界呢。”   “小范……”   我却不顾他径自说下去:“我小时候啊,因为爸妈工作的原因总是转学,从幼儿园到大学,没有哪一个班级是完完整整待下来的,好不容易和同学们培养了感情却要被马上拆散,毫不容易克服了对新环境的畏惧却要去下一个地方,那时我就总是哭。后来长大了一些,我也就不难受了,因为渐渐明白,灵魂上同步的人,是永远不可能被拆散的。”   迎上阿仁的目光,我神智清明起来,缓慢而坚定地说:“生活中总有一些人,会忽然和你走得很近,每日都在一起,直到你们彼此间已经讲不出对方所不知道的新事件,可一旦环境变化你就很难再跟他找到重合的部分了,这种人与你,就是拥有所谓生活上的同步率。不过啊,也有一些人,你大概十年只见着一面,生活的细节彼此一概不知,却始终在同一个轨道上以惊人的默契行走着,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这种人的话,我把他们算作在灵魂上拥有同步率的人,而灵魂上同步的人,是不可能被拆散的。”   “可能是我天真幼稚,只活了短短几十年却妄图下这种关于生命的定义,但我并不觉得周围的人生生死死来来走走是多么苍凉的事,他们要么以鲜活肉`体的方式存活在人间,要么以魂魄甚至是数据的方式存活在阴曹地府,但从灵魂上,我们并没有走远。”   说完之后,屋子里便陷入了一段长长的静默,我一口一口喝光手里的酒,渐渐觉得睡意侵袭,却忽然听到阿仁开口。   “其实呐,在酆都,本来是有十位鬼帝的。”   “啊?”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我惊醒了几分   “ 但是呢,其中有一位鬼帝,是个十分不靠谱的混蛋。”   “不……你们不都是这样么。”   “他活了几千几万年之后,就厌倦了,他跟我说,我不要干了,反正罗浮山有你一个人也够了。于是便借助了地心业火和上古禁术将自己的神体打散,灵魂剥离出投入了轮回,从此便是一个凡人了。”   “……鬼帝要辞职,代价真大啊……”   “我一方面觉得反正无所谓,一方面又觉得真憋屈,大家明明是自混沌清明天地分离、万物虚长灵识之时就一起诞生的,都一起过了千万年,怎么能撂下我一个人跑呢,就这么的,将灵魂投入了不知天地哪一个角落,一次轮返转世改头换面,叫我想把他揪出来揍上一顿都不知该去哪里找。”   我撑起身子看向阿仁,他却并不是什么寂寥苦楚的神色,反而温和而释然地笑着:“不过我现在觉得,想到他可能正在哪一世迎接自己初生的小孩,或是在哪一世烦恼着隔日的考试,又或是在哪一世平静地度过晚年,心里觉得很欣慰。”   “而你们,”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说:“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人。”   “喂,为什么咱屋子里还这么大味道?”   “因为烤肉的烟熏的啊。”   “你不是说你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解决么?”   “我骗人的嘛。”   “我想也是。”   第 36 章   果然在那之后的不少日子里,若是把脸埋入沙发里都还能吸到烤肉的味道,十分让人火大。不过我并没有多少机会朝罪魁祸首抱怨,因为近来阿仁在家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经常早晚都见不到人,屋子里却又有回来过的痕迹,不知道这向来懒散的公务员在早出晚归地忙些什么。   其实仔细想想也算是有迹可循,毕竟近十几天来地府并不怎么太平,接连三周都有地狱的生物逆袭上来作乱,搞得地狱入口处一片混乱,与之相隔不远的仵官四殿、阎罗五殿和森罗殿也饱受牵连。虽然以往也有过浅层的小怪迷路上返,不过胡闹一阵便被捉住塞回去,这几回的事件,不但间隔时间短发案频率高,闹事的竟通通是三层以下的怪兽,甚至还出现了一次中级魔物的造访,怎么想也不像是走失在回家的路上。   于是乎大家都人心惶惶,好像都市里出了个在逃的连环杀人犯一般,个个都早早歇门落业,因为被地狱魔怪所伤不比切菜砍到手,所遭受的负面力量会对人持续造成伤害,根除起来非常麻烦。但也有粗神经如荣同事一般的,哪里有乱子就奔哪去,成天往地狱门口晃悠,期待若是运气好能见一见自己角色原型窜上来,还想着一定要好好交流一下感想。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致有一个半月,地狱魔怪的逆袭达到了高'潮。   究其原因,是竟有地狱底层的居民来到了地府。   一只血红的巨大火鸟把周遭几十米都燎得一片焦黑,变成人形之后还对上前盘问的工作人员不耐烦致动了手,最后径自暴走留下一片狼藉……   我听到这边的时候,虽是扔抱着一丝侥幸,但基本上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果然一下班就发现CP楼下台阶上坐着一个红发青年正兴致勃勃地玩着益智魔术环,全然不顾大家为了躲避他而在楼梯边上辛苦地挤来挤去。   “红毛!”我装作不在意地靠近他些许,压低声音叫了一声,来往人群都躲躲闪闪地朝这边打量,搞得我站立难安。   “哟,范乐乐,你好慢呐。”红毛侧过头来,金红的眼睛被挡在一副巨大的墨镜后面,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你干嘛搞成这样啊!”我奇怪这造型,皱眉问道。   “啊……因为我哥说要稍微遮掩一下,不要太显眼。”红毛推推鼻梁上的墨镜说。   “你确定你这是在遮掩!?你这样就像刚出道不久、生怕女粉丝认不出来的偶像剧演员走在街上!”我把怒吼憋在嗓子里:“口罩才是真正好用的行头吧!”   “口罩的话……我就闻不到东西了”红毛冷淡地说,略微有点无辜。   我深深地陷入了扶额的情绪,背后正巧传来荣同事的招呼声:“乐乐乐乐,晚上要去我家play么?”   我尴尬地回头笑说:“不用,老家来人了。”   “阿类?”荣同事凑上来看看:“老家?”他打量了了一番面无表情的红毛,疑惑地开口:“seems to be有点熟悉,but确实是不认识的人,说不认识却又似乎见过,说见过又想不起来是when……”   “这是我老家的亲戚,以前在演艺圈混过的,有一点曝光率所以你觉得熟悉……”我胡诌八扯地把傻兮兮认真思索着的荣同事塞到花花手边带走,冲花花做出一个感激的表情之后转过身来,低头悄声问红毛:“你怎么跑这来了,还大张旗鼓火势燎原的,有鬼车来了地府的事情下午就传遍了,你现在还说什么想低调你唬谁呢。”   “我忘了地狱门口会现原形那事儿了,”红毛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况且也不是我想来,我哥让我来的。”   “你哥?他把你抓回去养伤、把你绑在家里还来不及呢……话说你伤好了么你,你是不是又偷跑出来,我可是要告密的……”说着我瞄瞄红毛背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啧!”红毛老大不高兴地说:“好了有一年了!久不见了你真欠啊范乐乐,身上都是变态的味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他站起来拍拍裤子,驾轻就熟地往我家的方向走去,走着一边说:“我哥是让我来地府送信的。地狱这阵子更乱,本来以为是联赛竞技后的兴奋期也没在意,结果越搞越过都闹到地府来了,之前底层几大家族也跟地府联系了几次,不过据调查显示,几乎所有信息都被中途拦截查看过,我哥抽不开身,就让我跑一趟。”   “底层家族跟地府间的信件被拦截!?”我十分震惊地重复到。   “恩,”红毛接着说:“之前不是联赛竞技么,每年的这段时间各类安保都会比较松懈,加上大家都很兴奋,所以乱子和趁乱作怪的都不少,今年想来也是趁机混了什么不清不楚的角色进来,之前在十二层复赛的时候还制造了一起不小的骚乱,后来隔不久就是你们出了中央处理器那事儿,所以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估计最近变态也不怎么清闲吧。”   “诶……我以为上次那个事情已经解决了呢。”我想了想不见影踪的阿仁,有点不安地问说:“那个案主不是都已经挂掉了么?”   “我说你真是……他挂掉之后去哪了?”红毛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说:“不就是下地狱了么,正在十六层享受充实的惩罚生涯呢。总之这事儿还不算完,还有些后续的东西需要处理。”   “这样啊……”我默默陷入担忧之中。   “说到这个……不得不让我想到处理器那档子破事儿……”红毛忽地咬牙切齿起来:“你是傻子么范乐乐,你脑子里缺了什么东西要自己去挡炸弹?那鬼东西炸不炸成渣渣关你屁事啊!想着我就一肚子火……”   红毛吼我的声音很大,本来还能装作不在意的路人纷纷忍不住转过头来看我们,我有点委屈地说:“干嘛一个二个都这么说我,就不能表扬一下我的英勇无畏么,一点集体主义精神都没有……”   红毛在爆发边缘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用温和一点却其实非常可怕的语气说道:“范乐乐,你搞不清楚,什么东西,比较重要么?还是说,你是在故意惹我么?”   “红哥……不红爷……我错了,咱有话好说……咱先摆架回宫……”   红毛停顿了了片刻,说:“把你家剩下那半箱我还没玩过的全部贡上来,朕就暂且饶你不死……”   “……好”   第 37 章   红毛号称并不打算在我家停驻太久,只是火速将他上次没来得及染指的半箱益智玩具尽数搜刮了放在墙角,预备回地狱的时候带走,他虽说是因为讨厌阿仁留下的气息,以及要尽快办完事回地狱给哥哥传信,但我怀疑益智玩具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红毛在玄关啰嗦了很久他回来之前不准放阿仁进屋的事情,我都敷衍地答应,根本不敢告诉他阿仁已经接替他在此常住的事。将红毛赶出门之后,我便戳开游戏机,窝在沙发里想要继续挑战一直过不了的几个关卡,不曾想到他不过是在去传个信却去了那么久,以至于我边等边玩竟在沙发上睡着了,更不曾想到一路睡到半夜三点,听见那两人居然一起回了屋。   “喂,你干嘛跟进来?”一个压低的声音说:“滚出去。”   “你这是在问主人为什么回自己家么小烛弟弟。”另外一人也悄声答道。   “你要不要脸,什么你家,快回你的山区去。”前者试图阻拦却不敢动作太大,推阻间发出衣料摩擦和家具碰撞的闷响。   “干嘛啊你们……”终于被彻底吵醒的我从沙发上微微抬起头,瞄了瞄戳着黑漆漆两团阴影的门口,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我听到你俩说话,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两人终于放弃了推搡关上门走进来,开了灯看果然是阿仁和红毛,被对方拉扯歪掉的领子和皱巴巴的衣服显得二人都有些狼狈。   阿仁几步走过来直接就要往沙发上倒,我赶忙收起腿空出位置以免被压断,他坐下后有些疲倦地叹了一口气便直挺挺往我身上歪倒,一副自己一点力都不想承的架势,压在我肩背上沉甸甸的。   “怎么了这是……你俩咋一起回来了?”我有点迷茫地问,红毛却不做回答,而是气呼呼地挤到沙发另侧坐下,我塞在中间几乎无法呼吸,这边推不动那边挪不开,觉得既幼稚又愤怒还无奈。   “那你们慢玩……我去睡了……”挣扎地想抽身起来,却被一左一右两只手按住,阿仁忽然出声道:“那个坏蛋死了。”   “啊?”我呆楞楞地张口,忘记挣动   “那个策划之前一系列黑客袭击的坏蛋,死了。”阿仁闭着眼睛说:“临时开会说了这事儿,小烛弟弟也在的。”   “啊?他不是早就死了么?”我疑惑道:“上个月小黑小白就来通知过了,还顺道科普了一大堆相关的社会阴谋。”   “不是,他昨天在地狱,被一个唆鲵给吃了。”一边的红毛说着蹭了一下,也摆好舒服的位置伸长腿脚:“灵魂都洗白咯,被吞得干干净净。”   “唆鲵?那不是地狱十三层的大怪么?”我惊讶道:“怎么会?”边思索着我说:“况且不是说地狱的刑罚牢狱区和地狱居民的生活居住区是隔开的么,难道是因为最近地狱活泛,怪物们不止乱跑到地府,还窜去了刑法区那边?”   “刑法区外部设有多层结界和阻隔,中低层怪物都是不可能过去的,再说稍有理智意识的兽类,都清楚两边的界限和规矩,逾矩就是死。”阿仁解释说:“况且……他被吃的地方,并不是在牢里,而是在地狱十三层的猛兽聚集区。”   “怎么会?”我愈发诧异:“不是说魔怪进不去刑法区么?那是怎么把他掳走的?不……不不,不对……”我看着阿仁,犹豫地问说:“是……他自己跑出去的?”   “之前赵文和就跟我说,你推理能力满级。”阿仁仍是没睁眼睛靠在我身上,却拉开一个笑容表扬道。   “那也不对啊……刑法区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跑出去的么?况且他被关在十六层,怎么也是个重刑犯啊,就算他像小天狼星一样藏匿了情感变成了阿格马尼斯跑掉,那他干嘛不尽快离开地狱,还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难道是上楼的途中迷了路,就像不小心掉进鳄鱼池塘的伞兵……还是说为了迂回躲避搜查他的官兵……”   “确实应该是有谁帮助他跑出去了没错,”阿仁打断我奔流的想象力,接过话说:“不过他是无法离开地狱的。所有受刑的犯人被投入地狱之前都被在灵魂上打了烙印,刑期结束之前将一直被困在地狱无法离开,根本无法通过地狱的各大出口。”   “所以啊……”红毛说:“兴许那蠢货是还念念不忘人间的规则,以为那一套在地狱也能行得通,威逼也好利诱也好,只要取得了共同利益就一定会在地狱也找到能帮助他的势力。结果去了发现别人根本无所谓,啊呜一口,给吃了。”   “啊……本来觉得他生前混的那么辉煌结束的那么无奈苦痛死后还要经受无数年的折磨就已经够惨了,”我感叹道:“其实这样也好……就不用受罪了。”   “这事不是这么简单啊,”阿仁说:“他到底是怎么出去刑法区的依旧有待考究。虽然现在迹象显示的是被吃了,找到那唆鲵后它也承认自己看有活人送上门来就张口吞了,那人灵魂的追踪也确实断了讯号。”阿仁停顿一下说:“不过,难保这不是什么金蝉脱壳的伎俩,况且地狱这段时间的动荡也不是无中生有,所以真是麻烦呐……”他抱怨着取下眼镜捏捏鼻梁,把手搭上眼睛叹了口气。   “所以这段时间你总是早出晚归的,就是在忙这个么?”我低头问他。   “差不多吧,零零总总的挺多事……老公快给人家按个摩,好累。”他忽然平静地冒出这么一句,还是有旁观者在场的状况下,我当下愣住了。   红毛也呆滞了一下才做出反应,伸长手越过我猛力敲了一下阿仁的头,发出“咚“地好大一声闷响。   “唔嗷!”阿仁疼地缩起肩膀,用手揉着脑袋蹭起身子,巴着我胳膊做出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摸样,可惜他长手长脚根本在我身后躲不住,他腻着声音说:“老公他欺负人家啦,你快帮人家打他。”   “……红毛你手疼不疼?”我面无表情地问   “不疼。”红毛心领神会地摇摇头。   “那就再来一下……”我试图让开身子,却被死死拽住。   “老公……”   “咚!”   “唔嗷!” 【番外二】 酒醉烤肉夜的真相 – 肉 – >>与正片情节发展无关,纯粹是个乱入的福利<< 【前情回顾】 说完之后,屋子里便陷入了一段长长的静默,茶几两头的二人都不知在若有所思什么,只是一口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 “其实呐,在酆都,本来是有十位鬼帝的。” 坐在地板上手肘撑着茶几的黑发鬼帝忽地开口。 “啊?”本已晕晕乎乎歪倒在一旁的人类青年强自清醒了些 “ 但是呢,其中有一位鬼帝,是个十分不靠谱的混蛋。” 青年露出一丝无奈又欢喜的奇怪表情:“不……你们不都是这样么。” “他活了几千几万年之后,就厌倦了,他跟我说,我不要干了,反正罗浮山有你一个人也够了。于是便借助了地心业火和上古禁术将自己的神体打散,灵魂剥离出投入了轮回,从此便是一个凡人了。” 青年有点难过地撇了撇嘴,闷闷地说:“……鬼帝要辞职,代价真大啊……” “我一方面觉得反正无所谓,一方面又觉得真憋屈,大家明明是自混沌清明天地分离、万物虚长灵识之时就一起诞生的,都一起过了千万年,怎么能撂下我一个人跑呢,就这么的,将灵魂投入了不知天地哪一个角落,一次轮返转世改头换面,叫我想把他揪出来揍上一顿都不知该去哪里找。” 那个时候,人类青年还不知道,那是杜子仁第一次对自己不负责任抛下一切逃跑的搭档,产生了其他的情绪。好像漫长无尽的梅雨季节终于结束,那铺天盖地的粘腻潮湿也好,那滋生骨髓的暧昧不堪也好,通通被直截了当的阳光挥散去,留下万里澄净,连云朵的阴影都轮廓分明。 人类青年只是见他温和而释然地笑着,说:“不过我现在觉得,想到他可能正在哪一世迎接自己初生的小孩,或是在哪一世烦恼着隔日的考试,又或是在哪一世平静地度过晚年,心里觉得很欣慰。” “而你们,”他转过头来定定看着面颊红润眼睛透亮的青年,说:“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人。” 【肉の后续】 不过是一顿可有可无的晚饭,不想却吃到深夜,话说了不少,酒喝了很多,人类青年只觉得自己从嘴角到下巴、手肘到指尖全部油腻腻的,不但如此,这个新鲜的身体显然从未适应过酒精,此刻那些潜伏的酒劲全部涌上来,冲到他后脑勺噼里啪啦地冲撞破裂。 “我要……我要洗个澡,洗了就睡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免因为酸麻的腿脚踉跄了一下,杜子仁见了也跟着站在一旁,伸出手虚虚地扶住他说:“这么晚了还要洗澡么,喝醉了洗澡会更醉哦。” “可是……好脏……”青年露出挣扎的神色,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说皱眉撅嘴说:“脏兮兮……” “是……”杜子仁把手按在他手上,笑说:“我也是,脏兮兮的。”他一边轻轻推着青年朝浴室走,一边说:“你不要关门,晕在里面我好救你。” “我才不会!”青年猛地提高了声音,怒气冲冲地扎进浴室,反手锁上门。 待到门内传出哗啦啦的水声之后,浴室门却忽然从外面打开来,门内青年正费力抬手将头发上揉搓出泡泡,听到动静不禁傻愣愣地看向门口。 “我想了想……”闯入的鬼帝毫不害臊,手脚麻利地脱起了衣服:“还是一起洗好了,节约水资源和时间。” 水流旁的青年呆滞而赤`裸地直面门口,张大嘴盯着面前渐渐裸露出的肉`体,忽地醒过神来,哄地红了脸,用满是泡泡的手捂住眼睛。 “小范你想法好奇特,一般人被看到裸`体不是遮重点部位么,你为什么遮脸。”杜子仁将T恤甩在一旁的洗手池里,踢开滑落脚边的长裤,几步迈过来。 青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才叫光得彻底,怪叫了两声背过身去,试图把自己挤进湿漉漉的墙砖里,却从身后感到了足足的压迫感,那热源已毫无间隙地贴到自己背上,手臂也顺着腋下环了过来,一路向前摸到玻璃架版前,取走了放在上面的沐浴液。 青年顿了顿回过头,见杜子仁竟认认真真将沐浴乳挤在手上,不禁尴尬地怀疑难道他真的只是想一起洗澡么,可是两个大男人这样赤身裸`体挤在一个热腾腾地小空间了,再怎么也不太好意思。 青年一边想着一边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身体,由于身高的差距,他眼前直面的是滑过几道水痕的脖颈和喉结,颈部的肌肉牵连着肩膀的线条一路没入锁骨之中,明显比自己宽厚结实的胸膛收起在坚韧的腰身,轮廓分明的两侧胯骨上横过已经湿透的白色内裤,仿佛是刻意夸饰着所包裹器官的形状一般粘附在上面。 人类青年身体内的酒精瞬间燃烧起来,幻化成浓浓的热气腾腾上涌,将他眼前都熏得一片白茫茫。 “你……你怎么,你怎么没脱,没脱内裤……”他结结巴巴地说。 “还没来得及,”那鬼帝只是随口应道,却将已经揉搓出不少泡沫的手覆了上来,所过之处燃起一片燎原事态,他抬起头来凑近了,稍长的额发顺着水流黏在脸颊和下巴,黑澄澄的眸子深不见底,拉扯开一个几乎可见尖牙的笑容说:“老公,人家帮你抹泡泡啊。” “什么?不要不要……”人类青年感到危险的逼近,再也不敢入往日一样装作不在意地和他插科打诨,扭动起身子想要逃开:“我自己洗……” 杜子仁整个人贴过来,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就着呼出的热气低吟:“老公,我帮你啊……”说罢便一路将气息擦过青年耳根脸侧,寻到那因呼吸急促而微张的嘴唇吮住。 “唔!!” 第一次接吻是在阴冷的地狱,第二次接吻是在火热的浴室。 第一次接吻尝到的是腥甜的血,第二次接吻尝到的是甘美的酒。 人类青年却只是觉得,不论是血还是酒,都让人成瘾。 杜子仁一边将人抵在墙上深深索吻,一边不忘将泡沫四处覆盖,借着滑溜溜的浴液一直把青年胸前磨出硬硬的细小突起才肯放开,又毫无廉耻地在小腹打着旋往下游走,没多周旋就握住了那个已然被刺激得精神极好的家伙,缓缓摩擦起来。 “这边也要洗干净……”杜子仁终于离开那已然红肿的嘴唇,却不想青年竟有些不舍地仰了仰头,便一边说话一边断断续续地亲他,磨蹭着低声说:“你知道么,据说这边因为有毛,所以会产生很多泡泡……” 青年脑子里炸开得五颜六色,以前只听过用润滑剂自·慰会很爽,但是没人告诉过他别人用润滑剂帮你做会更爽,最可怕的是,比起下`身强烈而直接的刺激,他似乎有点无可救药地更加喜爱接吻这件事。杜子仁的吻里一定有什么麻痹或者煽情的成分,他昏昏沉沉地想着,无意识流泻出不少细微地呻吟在两人齿间。 “小范,新的身体……不错呢,要好好感谢帮你找来这个身体的我哦……”杜子仁满满握住那生机勃勃的性`器,手指蠢蠢欲动向后探去:“这身体有一半也算是我的,所以我要好好检查……好好洗干净,好好使用……” 他拉过青年死死攥着的手抚上自己湿得透薄的内裤,带着他顺着那凸显的轮廓勾画,一边发出一些委屈的糯音:“你也,管管我。” 青年手腕发颤,上上下下顺着抚摸,用手掌轻轻按压揉搓着,直到那东西从内裤上沿探出头来,又用指尖拨弄那圆滚滚的柱头,顺着伸进手去全然握住撸动起来。 不知怎地,明明刺激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却出乎意料得敏感极了。被压在冰冷墙砖上的火热青年颤抖得愈发剧烈,想找个支撑点攀住却滑溜溜的下不去手,只得一手死死环住逞凶恶徒的脖子,勉强不往下出溜,声音里满满是不堪重负的哽咽:“不要……不要再弄了,还,还要……” “到底是不要,还是要。”恶趣味的鬼帝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动作,不但将柱身前前后后照顾了个妥帖,还不时用手心去磨蹭饱满的圆头,又以指尖逗弄两下沾满滑液的囊袋,来来去去样式百出,直到手中的东西已经硬到竖直翘着,似乎再受不得一点刺激。 “不能,不能再弄了,下面,”青年头发上的泡沫已经随水流尽,睫毛上挂着大滴的水珠,道道水痕顺嘴角淌过下巴,他伸出手指点点自己嘴唇说:“这边,还要。” 饶是万年的鬼帝也不禁愣了一下,只觉得浑身血管都要炸开,脑子里几乎是空白了一片,只晓得扑上去将不知死活胡乱点火的人类青年大力吻住,舌根齿缝全部舔了个透彻,不想这一个如狼似虎的亲吻,竟然叫青年生生泄了。 “唔呃——!”青年近似呜咽地声音被阻拦在喉头,连膝盖小腿都颤抖得不能自已。 “小范……乐乐……老公……”耳边是坏心的呢喃:“这么喜欢和我接吻么?恩?” 被亲吻里的掺杂的魅药所迷惑,青年竟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才是经历了叫人震颤的高`潮,青年忽然感到有润滑的细物探入了自己的体内,却无奈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力反抗,只得结结巴巴地说:“不要弄,好奇怪啊……好诡异的感觉……” 早已摸清规则的鬼帝只是一个吻便粉碎了他所有斗志,手指在穴`口按按压压,又三三两两进进出出,直到身上的人已要完全挂不住,才将人半拖半抱拽出浴室,裹住浴巾胡乱擦了一番,带到床边摆好。 青年像是一只被放入餐盘的通红虾子,摊手摊脚摆在床上,眼神迷蒙看着手撑在他头两侧俯视着他的青年,稀里糊涂给出一个笑。 “小范,你已经喝了我的血液,喝了我的唾液,再把这个也喝进去,你就是我的了。”跪撑在他身上的人这样说。 青年隐隐觉得自己知道他所谓的“这个”是什么,却又似乎不甚明白,只由得他将自己腿分开在他腰两侧拖住,随即便是一个火热坚硬的活物抵在穴`口,想要埋入他身体里来。 “恩……唔啊……”青年本能地想要逃窜,却又发现自己被炙热的目光所捆绑。 不是早已经知道他表象的温柔都是骗局,不是早已经看穿他内心的淡漠和清冷,然而此时此刻,人类青年却禁不住觉得,被这样温柔而坚定的眼神凝视着,好像连发丝都要烧毁。 他的眼睛是黑色的,湿润的,明亮的,好像漫山雪野中驻足的麋鹿,在一片茫茫的死寂中,善良又无辜。 青年缓缓闭上眼睛,在愚钝而鲜明的痛楚中被进到深处。 青年不曾知道,性`爱可以如此缓慢而绵长。 火热而坚硬的性`器一次次缓慢地顶到最深处,又慢慢抽出来,贪婪而紧致的内壁将其裹覆挽留,又被一寸寸撑开;深处被挤压碾磨的战栗感使人头皮发麻,一路从腰眼酸到脚尖;这一切过程所带来的精神刺激被无限延长放大,叫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不是不痛的,只是那痛楚仿佛也变成快感的一部分,亦或是那痛楚本身就是快感。 温柔的酷刑持续了十来分钟,已经射过一次的青年此刻又是蓄势待发的摸样,情难自已地挣动着,手却被压在身旁碰不到自己,明明只要一点点从前面的刺激就够了…… 体内的热源忽地被抽出,青年被翻过身来跪趴在床上,已经习惯被填充摩擦的穴`口像是脉搏心跳一样缓慢收缩着,当饱满晶亮的龟`头凑到跟前时竟然会上去嘬弄,将敏感的前端含住挤压,还嫌不够地想要吞咽。 “居然这样诱惑我……”黑发的鬼帝胡乱给人定了罪状,扶住青年的腰臀大开大合地狠狠操干起来。 臀肉和大腿撞击的声音响亮又淫靡,青年再也受不住,细小的呜咽变成无法控制的呻吟,额头抵着枕头,手指绞住床单,连脚趾都蜷缩到要抽筋的地步,被顶得无法自持,连连说了好多次“不行了”也得不到解脱,几乎要哭出来。 身后的人就着体内相连的姿势将他翻回一点,把他一条腿架在肩上捅得更深,青年已全然瘫在床铺上,被操的语不成调一片散乱。身上那人不知倦怠地狠狠顶弄了几百下,终于也要控制不住,俯下`身来狠狠将他吻住,下`身更是死死抵在深处,射出的那浊液几乎要将他灼伤。 “射在里面了,”他在人类青年耳边轻声说:“现在你是我的了。” 第 39 章 坏蛋在地狱十三层被一只巨型唆鲵吞吃的事情第二天就在地府里面传开了,大多数人的态度只觉得罪有应得:生前做了那么多坏事,临死还不忘惹事,如今都下地狱了还不好好接受惩罚,竟然妄想着偷跑,结果被吃了吧,傻`逼。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却是一场灾难的开端。 接下来的数月,地府大乱。 自中央处理器病毒事件解决之后,虽然黑客的袭击告一段落,但开始不断有地狱浅层魔怪上袭地府,历时数月愈演愈烈。而从黑客袭击系列事件的幕后首脑死后被下罚地狱、不至一月灵魂便被吃掉之后,地狱的逆袭之频繁,数量之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期间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动乱,导致仵官四殿右侧百千年岁的偏殿半数塌毁,所牵连的伤者接近百人。一时间鬼门大开,地狱魔气冲天,妖鬼反噬,刑犯越狱,百千魔怪侵入地府。不说生灵涂炭,狼藉不堪却是有的。 然而为了保证各界阴阳平衡,地府不但要抽派人手镇压动乱做事后清理,灵魂的投胎转世和下放地狱更是一刻也不能停,于是我们每天便依旧胆战心惊地上着班。虽说魔怪带来的负面能量并不如地狱那么集中强势,但其影响也足以让人不舒服,倒是阿仁抽时间给我喂过一次血,又给家里里外外做了三层结界,所以我依旧健康活泼,但其他人就不是那么好过的了。虽然看大家面有菜色很着急,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让阿仁为了我牺牲更多血液每人一口的事情。 当然,更不可能叫他跟所有人接一次吻。 至此,地府的安全戒备已然上升到了最高级别,每天下班都会由专人组团护送回家,然后他们再依次去接上晚班的人,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设置所谓宵禁其实有点奇特,但乱子横生的时段的确没人会独自上街行走,本是熙熙攘攘的阴曹地府一时间颇为空旷死寂,而在这极力控制之下却依旧不能完全杜绝伤人事件,最是叫人心绪不安。 就这样,十殿阎罗和各方部门配合维护着地府正常的工作,与此同时,阿仁基本已见不到人,不但要抽身帮忙维护安全秩序,还要常常往返地狱底层,忙得够呛。 “诶诶,你们 know这次地狱大作乱的主要推手是谁么?” 最近的办公室话题决计离不开眼前的危机,由于大家下班时候都关在自己家中不得乱走,于是交流的愿望会更加迫切,只要得空便会分享自己新得知的情报,凑在一块商议讨论,末日论的也好,等看戏的也好,纷纷兴致高昂,一来二去竟然也理出了一套民间的案件思路。 “听说是之前把卢孟吃了的唆鲵?那唆鲵听说也活了一千八百年,一千八百年在十三层算是顶级的巨怪了,听说早年就跟地府发生了一些摩擦怀恨在心,好不容易控制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要按捺不住了。” 卢孟即是之前一系列黑客袭击的幕后人物,也便是那生前唤得风雨死后下了地狱的恶灵。 “何止十三层,除开地狱底层的那些族类,一千八百年的唆鲵在整个地狱算来都是少有,做副本的收尾大boss也够格了。” “but,I heard不只是那个唆鲵,还有几只近两千年巨怪也join了本次动乱,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influence和控制力?” “是的是的,本来地狱和地府之间条条款款的规矩就定的多,说起来多数是用来限制地狱居民的,你想啊,那些怪物怎么会甘愿受这些束缚,但碍于底层和地府的协议和两方威慑不好作乱,如今不知是怎么了。” “我在地府这么多年了,从未见过这么混乱的摸样,看看仵官王的西刹偏殿,那可是自地府兴建以来就存在的建筑啊,居然就这么被一群暴乱的炎熊和蚧兽给毁了,啧啧……” “哎,要说是毁了偏殿,那些怪物破坏力哪比得上鬼帝,我有在四殿工作的朋友跟我说啊……当时是前去收拾乱子的鬼帝周乞,捉了几只炎熊便不胜其烦,一恼之下开了群秒技能,偏殿也就遭殃及了。” 想了想脾气绝对不算温和的银发鬼帝,我只觉得四殿的工作人员真造孽。 “听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各位鬼帝出手时都不大敢放开,毕竟是在地府的地界上,出了事遭殃的都是民众。可是话说回来,被鬼帝误伤换个实体就好了,被魔怪伤了那负面能量可是会在灵魂里留下印记的。” “我怎么听说鬼帝收手是因为地府和地狱协议的制约?毕竟地府和地狱之前的平衡十分微妙,谁也不敢贸然打破,据说现在与地狱走动最为密切的鬼帝杜子仁正是在争取底层各族的态度,如果可以拉拢他们便能肆无忌惮的镇压了。” “也不要用镇压这个word……可是同为地狱居民,底层又怎么会支持地府呢?如果地府disappear他们不就可以称霸整个地下世界了么?” “可三界阴阳失衡对他们也没好处啊,不过确实还挺为难的,而且听说过段时间地狱又要有大的动作了,哎,真不想离地狱入口这么近啊……” “哎……” “诶,我忽然想到,我昨天听到一个大八卦,关于申哥的。”话题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啊,什么什么?”一群人叽喳问道。 “就是之前申哥到底为什么会叛变……据说啊,申哥从前在阳界的时候,是有一个儿子的,但那个儿子属于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家里根本管不住,最后杀了人被处以死刑,之后便一直在地狱十四层受罚,申哥也是因为儿子的关系才一直留在地府工作的。” “啊……?那这个和叛变又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你看申哥那个缩手缩脚的怂样,他像是敢图谋不轨的样子么,肯定是卢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了他儿子,然后以此来威胁他,他才不得不做的。” “啊……那申哥也真造孽,遇上这么个儿子,说不定他最后用了炸弹把自己炸了个粉碎,就是不敢到地狱去面对儿子吧。不过那卢孟也太手眼通天了吧。” “可不是么,中央处理器都差点叫他动了手脚改了命数。” “说到这个,那卢孟不是在十三层的地狱被吃了么,我听说啊,他是死前就明知自己魂魄一旦下放便再出不了地狱,所以死前就铺了路,妄图去联合地狱居民,结果没想到人地狱的怪兽才不稀罕他留在人间的那些钱权,便一口将他吃了。” “那他之前是怎么从牢里逃出去的?” “想必是贿赂收买了下面的看守?谁知道?” “看守地狱的竟是些厉鬼牛头,你不是说别人不在乎那些钱权么?这不就说不通了嘛。” “这你只有去问死了的卢孟了,反正事已至此,再说那些也没用,我只关心啊,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是啊,天天这样红色警戒,我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正胡乱议论中,忽然办公室内安静下来。每人都侧耳听着窗外楼下喧嚣不止,不知是人的叫唤还是兽的嘶鸣通通混杂在一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一阵轰鸣之后,CP二楼外墙那些才补上数月的窗玻璃被炸了个粉碎。 第 40 章 震耳欲聋的玻璃墙炸裂声激得人头皮发麻汗毛竖立,好几秒内耳膜里都充斥着不真切的嗡鸣,周围此起彼落全是尖叫。大家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要逃命,却挤挤撞撞掀翻一片桌凳。办公室头顶的电灯滋啦两声之后火光一闪尽数熄灭,一阵短促地尖叫后众人反而不敢再动,只是慌张地蹲在桌下窸窸窣窣。一时间屋内一片漆黑,只剩下使用特殊电源系统供电的中央处理器房间依旧明亮,我急忙弯着腰摸过去把中央处理器的房门锁好,毕竟对几个月前那件事仍心有余悸,随即便靠着墙跟慢慢移动到已经彻底露天的落地窗残骸边向外看。 告别人间也有些年月,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阴曹地府。那个繁荣的、忙碌的、喧闹的、活生生的地府已让人习以为常,即使是这些日子里冷清下来、安静下来,也绝不是这样萧索破败的摸样。 横竖几条大街空无一人一片死寂,只散乱着一些掉页的文件和玻璃渣,空中的环形面包巴士也黑黢黢缩成一团不再动弹,只有穿插延伸的五彩光缆静悄悄地传输着数据。这样的地府,正像座一夜间被妖魔鬼怪吃空了的病瘟死城,空气中鼓动着血腥而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远处,黑压压一行地狱的魔怪正在贪婪地慢慢向前逼近。 “乐乐,快进来!”黑暗中的花花压低声音朝我喊:“不要直接去接触负面能量!” 我摆摆手向花花示意我没事,继续蹲在窗边的阴影里观察着外面。数量不少的魔怪群中,一眼扫过可辨别的族类 浅层有必絮兽、傲因、混沌等等,中层数量虽不多但种类颇杂,平均个头比起我在地狱竞技场见过的来说其实并不算太大,这发现使我稍稍放心,毕竟在地狱,体积和年岁变相代表着力量。可要我们这一群技术员上前线作战,怕也是毫无胜算,现目前只有等待地府自备的武装自卫军赶来,也不知道是所有的入侵者都朝南走了还是兵分两路,若是都集中过来了也罢,要是何处还有这么大一兜子将更是棘手。 要说地府的所谓武装自卫军,一般不集中出现或为人所见,只听说人数近百,平日里基本也就是个居民派出所的功效,帮着解决一下人民生活的大小难题,根本没有什么制服恶徒或是打击犯罪的机会。不过这些人生前大部分是特种部队或是武警,下来之后一人一副特质的防辐射耐磨好实体,往日收拾地狱浅层上返的小怪也都是他们。但如今要用这实体去和地狱中层等级的魔怪相抗衡,不免叫人担心。 这种时候,几只鬼帝都死哪去了。 忽然,我看见兽群中隐隐有两只特大的阴影,定睛一看,前方的是一只铁灰色的大鳗,独眼无足,只有一张如吸盘一般的血盆大口,露出里面四层利牙,想来应该正是那只吞吃了卢孟的一千八百年的唆鲵,他身后还有一只方形底盘圆拱背的四角巨怪,形状像是个墨绿大龟然而个头却更像一座小型浮岛,整个背脊布满橘色的疙瘩和肉刺十分恶心。血厚防高打起来叫人无从下手的特性,正是我最憎恨的创面,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谈话,想他应该就是所谓的另几只近两千年寿命的大怪之一。 就在此时,耳边隐隐察觉一阵低沉闷声,那声响仿佛是自天边响起又仿佛近在脚下,还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渐渐铺天盖地连楼房都跟着抖动起来。我不禁都要怀疑这是要整个地震还是什么地心火山喷发之类掉链子的事。忽然,那一览无遗的条条宽广平坦的地府大路,忽然像被重锤砸裂一般石板翻翘碎渣飞扬,一时间从路沿齐齐断开纷纷下陷,只见从大地深处猛地窜出无数钢筋粗管,与不见顶端的天穹戳下来的锃亮粗管铮铮几声对接在一起,片刻间就将地狱的众数魔怪队伍前后分切成了几节,分别困在这上天入地的牢笼之中。那些铁管冲出的速度之快,所带起呼呼风声几乎连我都听得到,甚至有好几只站位不当的小怪竟然被带到天上活生生刺了个对穿,腥臭的血液泼洒了一地。 而与此同时,从街角巷尾窜出不少之前藏匿在何处的身影,尽是些装备得奇形怪状的人组,不正是叫我`操了半天心的地狱居民派出所的民警同志们。 “喂——乐乐——”有同事在黑暗中压着嗓子叫我:“现在外面怎么样啦——” 我顺着墙根朝里挪了挪,也用气音回到:“一切尽在我方控制中——你们可别过来啊——” 说罢我便继续扭头看向窗外:被数道铁栏生生切断的地狱入侵大队反应过来之后便及其躁动,不少恼怒的攻击和冲撞与铁栏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我不禁替这牢笼的坚固程度忧心忡忡起来。 而就在一栏之隔的外面,是虽身着防护却仍是肉`体凡胎的民警同志们,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对破坏公共设施的担忧和畏手畏脚,不负我望地排出了大量重型枪炮,对着栏杆里面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呜哇——!!!”巨大的枪弹声让阴影中躲藏着的大家再度不淡定了起来,蠢蠢欲动地想要逃跑。 “别动!”我情急之下吼道:“现在是我方人民警察在开枪,那些怪物们正被困在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铁笼子里面,看样子暂时出不来,反而现在去楼下会很危险的!” 黑暗中传来二任领导若有所思的声音:“哦哦,那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罗地网,一旦地府遭致危险便会自动启用,触犯的条件大概是怪物活动范围超过了地狱入口方圆500米,或是负面能力值达到2级,好想看看呢呵呵呵呵……” “乐乐你才dangerous !你快进来啦!” 我辨别出荣同事的声音,朝他说:“我没事的,我近年来颇为强壮,况且交火的地方离咱这还有一段距离,有危险我会跑得比你们都快的。” 荣同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将注意力转回到不远处的战场上:因铁栏冲出而碎裂的石板石缝中全是汩汩流动的血浆和成泥的肉渣,腥臭之气数米之外依旧难掩。不少体积较小的浅层怪兽在密集的炮火中被轰成了残酱,中大型的怪物们愈发盛怒不堪,不断以惊人的蛮力和不顾周遭同伴安全的猛烈攻击摧残铁栏,渐渐地开始要突破牢笼。而民警同志们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面色如常地把握着最后一点时间对囚笼中的猛兽施以打击伤害。 世界上所有的防御体系都是一样,一旦有一个缺口生成,整个堤坝将会一瞬溃灭。在魔怪的不懈努力下,摇摇欲坠的铁栏终于被冲断了一根,他们不禁兴奋的狂叫,一边将缺口撞得更大,随即不断从中涌了出来。站在最前面的民警同志立马被撞飞来,摔到一旁楼墙根边,歪倒下便再一动也不动,还有几人被连炮火都轰不散的大型怪兽围扑上来团团撕咬。我的心已经跳到快要麻痹。要不是还维持着一丝理智的束缚,知道自己此刻过去也是白白送死,我真要管不住自己颤抖着想要冲出去的腿。 站在这冷漠而安全的高处俯视下去,民警同志们的肉身不堪一击,怪物却源源不断前赴后继,数量比起我之前估计的都还两倍有余,我不禁被一个设想弄得手脚冰冷:这要是全地狱的魔怪——不论是本意要作乱也好,还是顺从暴烈天性来凑热闹的也好都跟着冲上地府来,那后果必将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混战,不但整个地狱与地府都将牵涉其中,不到两败俱伤难以收手,而地府苦心经营维系的千年和平也将毁于一旦。 正在此时,更恶劣的形态接踵而至。那如浮岛般巨大的创面长啸一声,身形比之前又胀大了数倍,加上满身的疙瘩,简直像一只呈几何倍数放大了的有足刺豚。我暗叫一声不好,果然,这黄黄绿绿的大怪物将本已破损不堪的铁笼彻底撞毁之后,一跃而起跳出魔怪兽群,直扑民警同志们而来。 我之前在打游戏的时候,之所以极度讨厌这创面是有道理的。这玩意儿被激怒之后将会迅速膨胀,不但体型就大的你无从下手,还浑身是刺,要是被它迎头砸下那血槽基本可以见底,有时他扑跳过来,你堪堪躲过他的攻击还没站稳又被他的角戳飞,而最恶心的是,你若是攻击它,那些布满他全身的恶心肉刺便会喷射出毒浆,但凡中奖,在解毒之前血都会哗哗地掉。 正想着,那创面已然冲到最近的民警同志面前,就在这万分紧急之时,它却忽然身形一缓不再动作,仔细看去,它那短肥的四足上一片寒光闪过,竟然是被重重坚冰所拉阻。 逃过一劫的民警同志们只愣了一下便纷纷撤开,他们刚一离开,先前所站的那片地面就凝结成寒冰一片,重重叠叠生长成丛丛冰锋,一路覆满了巨型创面的整片腹背,连那些还未启用的可怕肉刺也尽数包裹在里面,连带他愤怒的表情一起冻结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冰山。 与此同时,那已经将一群民警同志的防护服撕咬殆尽的叱恶群中,忽然劈出一道厉光,将它们生生切成双份,身后站着的银发青年扬手将那几个民警同志掀翻到十几米开外,晃了晃手里的刀,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摸样。 “杜子仁!”周乞抬头喊道:“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底下怎么说?” 我这才看见那大型创面冰疙瘩身后的大殿檐角上,站着一个极熟悉的身影,他推了推眼镜以轻巧的语调说:“地狱大门已经关闭,不会有新的入侵者闯上来了。”他笑了笑,冲着脚下所有正狰狞厮杀的魔怪说道:“一群智力未开的愚钝生物,想必你们也没有觉悟,地狱底层既然同意关闭地狱之门,就代表已经放弃了你们所有。因此,如今所有站在地府的,不管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我们将一律斩杀。”说着,他扬起手上那柄通体漆黑的长剑,以毫无感情而寒入骨髓的音调说:“就用这极寒大地狱为你们送葬,此般就是灰飞烟灭,连下地狱都不得。” 说罢他唰地一声将剑劈手挥下,那座包裹着千年创面的巨型冰山瞬间被一道白光直直穿过,随即轰然碎裂,散成漫天银光。  第 41 章   本来是黑血横流的腥臭战场,忽然被这洋洋洒洒的漫天晶莹冰渣给洗刷了个透彻,又是美丽又是渗人,叫人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同事们叫了好几声让我汇报战况我都没听见,半天才张了张嘴,迟疑的说:“我方已派出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形势大好,各位同志可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留情的了。”被一群大型猛兽团团围扑的周乞右臂一挥,划出一道堪称完美的银白半圆,刀光所过之处不论魔怪石墙都被生生从中削断,他歪了歪头舒展了一下肩膀,举起那带着三重倒刺的银白古刀晃出一片杀气,细看下手握刀柄处竟是一个呲牙泣血的恶灵头颅,周乞颇为兴奋地喊道:“老子好久没好好活动过了,你可别抢我的。”   檐角上静静站着的阿仁似乎是微不可闻地切了一声,不过却将剑尖指地轻轻落在脚边没再动作。周乞看着四面八方咆哮着奔涌而来的大小魔兽,只拉扯出一份贪婪嗜血的爽快笑容,说:“老子亲自用三鳞鬼头刀为你们送葬,才算诚意。”   说罢他便一头冲入怪兽群中,毫不留情地挥刀大肆砍杀了起来,一时间只见银光刺眼污血四溅,处处异肢断首,满耳凄烈惨叫。只见那银发鬼帝有如末日修罗场中的不败战神,手起刀落都是亡魂,反而越战越欢喜,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场堪称屠杀的血腥战斗并未耗时太长,结束之后已是遍街残肢断骸,渐渐连垂死的呻吟都减弱消弭,便是空旷寂寥只剩腥气不散。唯有连血都染不红的一袭白发和迎风俯视的一抹黑色屹立其中,简直就像史诗里战野辽原上冷眼旁观的神祗一般,我过去想象中的地狱,大抵也就是如此。   阿仁从檐角纵身跃下,落到一旁还算完整的一级石阶上,似乎是不愿被鲜血脏器沾到,嫌恶看了周乞一眼说:“怎么,你平时生活压力很大是不是。”   周乞隔空挥了一下刀,甩掉上面残留的血迹,无所谓地说:“反正都是要全灭,不如让我爽一下,我也没刻意折磨,都是冲着要害去的,他们应该感谢我才是。”   阿仁又抱怨了两句事后打扫和灾后重建的麻烦事,一边在面前划出一道3D投影屏幕,不知与谁连了一通话后抬头说:“稽康他们说北边也快搞定了,只是……”他只是来来回回扫视着堆积满街的尸山,说:“那只一千八百年的吃人唆鲵怎么不见了。”   我听了之后顿时一惊,连忙就着地理优势探头出去扫视寻找,毕竟那唆鲵之前的的确确是在这魔怪大队里的,虽然如今都已成了肉酱血浆看不出原貌,不过经他一提似乎是从中间什么时候就看不见那个肥肥大大的胖虫子。   “是不是被我不小心砍了?”周乞露出困惑的神色,原地转了两圈说:“我是不记得有砍过大只的唆鲵啊……对了,那东西不是可以钻入地下么,莫不是给他跑了。”   “要跑了也是一时,并且只可能在地府,地狱大门已关他是回不去了,”阿仁说:“都是你,搞得血淋淋一片,现在什么味道也分辨不出。”   我也正跟着疑惑着,忽然右肩被人拍了一下,吓得我差点梗塞,回头一看结果是小强久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便大着胆子出来瞅瞅。刚看了一眼就捂着嘴巴连退了好几步,坐在地上猛喘气说:“这……这他妈……这他妈怎么一回事。”   “这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径自暴走后的战场。”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完全安全,咱先回去躲着。”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本次事件中,我只是如此乖顺躲在安全地带围观,既没逞英雄也没做傻事,却还是逃不掉厄运。   就在我正要准备也回到大部队中给大家报告情况时,那只大家正苦苦寻找的巨型唆鲵从土色石墙中猛然冲出,一头扎进CP二楼办公室,以排山倒海之势砸落下来,将离窗边最近又被惊住无法动弹的我和小强,一口吞入了腹中。   第 42 章   今天距离小范被一口吃掉的日子,已经73天了。   地府的重建工作基本已全部完成,虽然当时森罗殿门口的确被破坏得很惨,所有碎石残板都无法再拼接,只有将道路全部敲碎清理了之后重新铺设,北边的二殿三殿门前也是狼籍一片残破不堪,但毕竟已经事隔数月,再怎么样的伤痕破坏也都修复了。   不过小范今天,依旧没能活过来。   阿仁事后回顾当时混乱的场面,依旧有些不甘。本来入侵作乱的地狱大军已然覆灭,虽是还剩了些残兵穷寇,然而所有出逃的路子也都封死,本不该有什么差错。哪曾想那吞吃了卢孟的唆鲵却是个大大的不安因素,他几个月来并未将卢孟的灵魂完全消化,结果反到神智被魇、灵肉互斥,最后竟疯魔了。要魇住千八百年的唆鲵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毕竟这份灵魂背负杀孽无数,煞气极重已是少有,生前死后执念又深,保留了无法回到人间的悲愤和对地府秩序的极度怨恨。于是这新死的人类和千年的魔怪,一边想要完全吞噬,另边不欲交放执念,两方情绪一直在冲撞结合,最后渐渐扭曲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方都绝对是自作自受。原来卢孟在染指处理器失败后便更改了计划,趁着下地狱之前做了最后的联系安排,试图能联合那一拨早想作乱的地狱叛军一路打入地府,顺便修改了自己的命数重返人间,如此才能顺利逃离刑法牢狱去了十三层的猛兽聚集区。不料地狱魔兽的想法又岂是人类般利益权衡理智分明,到时候却改了主意将他一口吞了,自己却也着了道。   因此,那在周乞无差别屠杀下躲入地底石墙中穿行的疯魔唆鲵,本就一直承受着自体灵魂被撕扯侵入的痛苦,极端暴躁愤怒——一个精神回不到人间,一个精神回不到地狱,最终转换成为对地府秩序的破坏欲,直觉之下选择了不远处装置着中央处理器的CP二楼,而离得最近的小范和另一名叫做小强的同事便遭了秧。   当时杜子仁自己和周乞所站着的地方同CP还有一定距离,虽是听到动静便立马冲了过去,但却仍是晚了一步,小范和同事小强已经被全然吞吃入肚,连半条腿也没剩下,阿仁当下便将那头还想朝其他人扑去的唆鲵用剑狠钉在了墙上,扬手便破开了他的肚子,但却仍为时太晚。   唆鲵腹中的浊黑粘液已经将两人团团包裹,从头到脚被卷入其中连呼吸都不能,而那紫黑的尸腐气息已经完全侵入了二人身体内部,不但皮肤肌肉以极快速度腐败下来,连骨头都渐渐松软一磨成渣,毕竟一千八百年月里累积汇聚的地狱阴毒蒙头盖下,但凡人类都承受不住。   当下把两人救出来后,阿仁和周乞立马手脚麻利地施了屏障和术法,可小强的灵体已然在蚕食中全然败落,一丝魂魄都没有剩下,而小范幸而有二级实体的保护,还残留了一口气,不过也只能勉强用拘魂术将三魂七魄锁在一起。   不止如此,在那之后的一系列净化工作更是漫长而浩大,光是在不伤及灵魂的情况下要将邪气分离就已经极其消磨耐心和灵气,此时既要小心谨慎又不能拖沓太久,否则不但邪气会侵入太深与灵体生长在一起,而且没有实体保护暴露在外的灵魂更是像重症监护室的烧伤病人一样脆弱不堪,一点不良感染都不能受,越是时间长越是危险。   可这一切都不是最要命的,关键是经过此次严重的伤害之后,小范的三魂七魄已经不能再聚形,一旦脱离了拘魂术的束缚将立马魂飞魄散,更别说还原到实体之中或是投胎转世,如今真是人也活不得,鬼也做不成。   于是,经历了初期的愤恨和不甘,南方鬼帝杜阿仁,最近很是忧郁——人虽然没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活着。   ====================================================   任谁说这璃玉盏里的一缕青烟便是一个活生生的灵魂,都叫人难以接受,然而脱离了繁琐污秽的肉`体,人的本质却只是这时刻可以隐去在天地中的一丝魂魄,如今这魂魄也要涣散了……   “你就算整天什么事也不做光盯着这个茶杯,又有啥用?”前来串门的赵文和本想用烟斗敲敲那玉盏,却在一旁凶狠眼神的瞪视下改敲了桌子。   如今暂时装载着小范魂魄的璃玉盏被阿仁带到了离阳界入口最近的转轮十殿放着,虽是远离了地狱入口但仍重重结界丝毫马虎不得。   “怎么,每天盯着,这茶杯开花了么?”赵文和丝毫不顾对方毫无好客之意,拉过一把凳子坐下:“你瞪我也没用,这里也不是你地盘,我愿意来。”   赵文和坐好了后,又瞧了瞧那半透明的碧白玉盏,揶揄道:“有必要么,跟守寡似的,我说你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平凡的孩子,不过是第一眼看去长得和靑生有点像罢了,这种理由,过两天也就该新鲜够了吧。”   阿仁不置可否笑了一声,说:“像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文和嘁了一声,阿仁也没有理会,只是自白一般轻声说着:“其实,这孩子是比我要强大太多的人了。”他露出一个有些虚幻的笑,说:“我这个人,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自私,小心眼,胆小又坏心,还不说实话……”   赵文和抬起眉毛,说:“你倒是对自己认识蛮清楚的嘛。”   不过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想尝试一下被救赎。   半天等不到回音,赵文和有些没趣地撇了撇嘴,说:“其实我今天过来啊,是乞子叫我来给你传个话。”   阿仁抬眼看他,问说:“叫你传话?他自己怎么不来?”   “我闲呗,活都叫姓王的干完了。”觉出阿仁又不想理他了,赵文和连忙说:“乞子估计觉得那事儿自己有点责任,正憋气呢。”   阿仁叹了口气,说:“说吧,什么事。”   “你家小范这缕倒霉的冤魂,他说想到了法子。”   阿仁本是兴致缺缺撑着脑袋,听了这话不免精神了些,却仍有些怀疑地不做声看着他。   “这个方法啊……就是给这魂魄找个新的容器,稳定的,毫无杂质的,灵力强大的……”   赵文和话未说完便被阿仁截断:“还是真正的,纯粹的,脱离的低级趣味的,有益于人民的。”他重新懒回椅子靠背里:“你说的谁不知道,关键是这种容器哪找去,又要毫无杂质和偏颇属性,又要强大到可以拘魂固元。”   “这不就是给你提供容器思路来了么,”赵文和知趣地没绕弯子,直截了当说:“出门右转,一殿门口那边大镜子,阁下看怎么样。”   阿仁这次算是真的醒了神,瞅着赵文和半天才说:“你说……孽镜台?”   赵文和点点头,说:“也不用整副,只要敲下一片来便足够。”   “魂登孽镜现原形,你这么一说……确实这孽镜台照透世间所有善恶,本身纯净无杂,要说对灵魂毫无伤害又灵力强大的容器,它算是最好不过,就是……” 阿仁皱眉思索着,说:“且不说那上古圣物愿不愿意被我敲下个角来,不过这一招走了,可算没得回头。”   “那是自然,若是以孽镜台的碎片做了灵魂容器,便决计没有再拿出来的说法,从此便超脱了六道轮回,不可能再做回人畜。”   阿仁默不作声看着碧色流动的玉盏,良久沉吟道:“这真的好么,我们一厢情愿把别人救活了,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永生这件事,本来就假时稀罕真时痛苦,围墙里外互相羡艳。靑生况且还能把自己重新堕入轮回,现如今这是要连选择也一并剥夺了,真不知是不是好事。”   赵文和也坐端来,说:“可这天地间,除了这映射万物又自成空明的孽镜,既能蔽除污杂,又可聚魂守魄,再无如此绝佳的容器,你不可能就拿这茶杯装他一辈子,不然还不如让他魂飞魄散算了。”   见阿仁低头不做声沉思着,赵文和又不正经道:“你要拿不定主意,不如问问你家小范,不是说灵体都是五感全开么,他既然什么都听得到感觉得到,你问问他答不答应。”   阿仁瞥了赵文和一眼,好笑道:“他倒是想发表意见,也要有法子能表述啊。”   “哎,所以你也别想着人家愿不愿意了,人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说那些干嘛。说不定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抱怨你动作太慢呢,毕竟意识感官都在却不能言说动作,游魂一般生活了几个月,还要每天承受你的注视,谁能受得了。”赵文和说着停顿了一下,冷下声音继续到:“要是,要是他真有一天后悔了,你就把手伸进他心窝子里,掏出那片镜子捏成渣,往天地间这么一洒,便还是魂飞魄散,与今时今日没差。”   阿仁听罢,只是低头看看那玉盏,伸手摸了摸盖沿,又听见赵文和说:“况且你见过哪个凡人是愿意往复轮回之苦的,他真要怪你也得是几千年后的事情了。况且不是有过那么一个人犯了浑,每个人就都会这样,你不说这孩子强大么,不指望他会有不一样的选择么。”   阿仁听了却未回答,只是陷入什么回忆般浅笑一下,说:“我曾经想,靑生那混蛋要是死了……灰飞烟灭了才好,偏偏是这样在世界上什么角落生老病死悄然活着,每隔数十年还要到我眼皮子底下走一遭,我却认不出,真叫人火大。可我如今觉得,他没有死,真是太好了。不管以什么样的形态活着,我都可以接受。”   赵文和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却又沉默了,似是也感染了一丝哀伤,最后只恼怒地用烟杆敲着桌子,将烟灰抖落一片,不耐地说:“行了行了,你八千年的感伤都在今天爆发了,快别恶心我了,要动手咱就赶紧的,那孽镜台大得要命,敲下一片来也不碍事。”   阿仁笑了一声,端端眼镜,手指移开后脸上便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温和笑容,他站起来将璃玉盏放回木龛上,低声说了句:“你没反驳,我全当你答应了。”他顿了顿又说:“你就算反驳也不作数,就算你说过要陪我六百年,我也还是觉得不够。”说完,他设了几重结界将玉盏锁住了,才转过身来在面前划出一方投影仪,拨了通电话。   线路那端的白发鬼帝接起来,便看见镜片微光一闪,只听到说:“周乞啊,听说你难得发人性产生了负罪感,晚上陪我去破坏公物,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第 43 章   “喂,你鞋子声音太大了吧,那个搭扣一响一响的,鞋跟也是。”   “你这身衣服也太不适合偷鸡摸狗了,哗啦哗啦的。”   “你头发颜色怎么这么显眼,白晃晃的,老远就看见了。”   “你带这么大把刀干什么,又不是打群架,土死了。”   “你……”   “杜子仁你他么耍老子是吧!!!”十殿的一个角落爆发出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吼。   终于东挑西捡到已经没什么可说,肚子全黑的鬼帝总算觉得茬找够了,他一边瞄着早已在爆发边缘却依旧忍下来没有暴走的银发鬼帝,一边悠闲地单脚踩在凳子上往靴子里塞裤腿,嘴上不经意地说:“你居然会愿意管这种闲事,真意外。”   “千金难买爷乐意!你他妈管得着么!”银发鬼帝依旧很气。   “火气真大。”杜子仁啧了一声走到门口,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出发,身后的人却忽然说了一句。   “那一次靑生走的时候,我遇见他了。”   杜子仁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在地狱门口遇见他的,他笑着说要下去一趟,我当时不知道他正是要去投了业火把神体打散,我没拦着他。”   “你拦得住么。”杜子仁嗤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那时候,这两个孩子被一口吞了的时候,又让我产生了一样的感觉,我他妈怎么就没拦着他呢。”   杜子仁看了他一会,说:“别废话了,赶紧走了,不是说了陪我去了就原谅你么。”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至于靑生那一码子事儿,我早忘了,你也别记了。”   虽然地府内部不变昼夜,但毕竟晚班的人比白天要少许多,并且经过了之前那依旧叫人心有余悸的大动乱,凌晨的街道并没有多少人。两人很快从十殿一路摸到一殿门口,悄不做声地拐到了大殿右侧,看着那面已经在此伫立了千千万万个日夜的大镜子,忽然觉得有点罪恶感。   跳上三米多高的镜台后,两人叉手看着这似乎从没近距离好好观察过的地府圣物,只能映照出恶灵的通灵镜面上空空如也,甚至有些透着镜后的景物,繁复却不奢华的镜框带着若有似无的流动感,栩栩如生到简直就像是活着的一样,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动作。   “孽镜台前无好人,”周乞念着镜子上方横着的七个大字,嘟囔到:“我现在怎么听着心这么虚呢。”   “你就别跟这对号入座了,事已至此,家伙拿出来吧。”杜子仁叹口气伸出手,一边仍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大镜子,还伸手戳了戳,一边捏了捏手指头小声自言自语道:“天地灵气化成的大玻璃。”   周乞摸了把腰间,顿了一下便毫不在意地摊着手说:“家伙扔家里了,你不是嫌大么。”   “你……”杜子仁盯了他一会,放弃地背过身来,说:“那你去望风吧,可看好了。”   周乞应了一声便隐去身形在镜台边溜达起来,杜子仁在镜子前蹲下后张开手来,手心便幻化出那柄漆黑的裸剑,不过此时却是匕首般的长度,他一手握着剑,一手又再摸了摸光洁的镜身,就像是在打针前擦拭酒精棉球一般,温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却依旧难掩本质的动机。然后他右手迅速挥上,只见极快两道交叉的剑光闪过,镜面的下角便出现了两丝微不可见的裂纹,他伸手在镜子后面一推,那一小块镜片便落到他的手中。   将依旧活生生流动着灵气的镜片用布细细包裹起来揣入怀中后,阿仁又伸手去抚摸镜身上那平整的缺口,像是安慰般说道:“既然你是汇集天地灵气形成的,想必千年过去后,这伤口也就恢复了吧。”   说罢他站起身来,望着远处隐在灯影处沉睡的十殿,摸了摸胸口放着的硬块,轻声说:“走吧。”   两人回到十殿的时候,墙上挂钟的细长指针只走过了一个直角,一切似乎与一刻钟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阿仁去木龛上取来了封住小范魂魄的玉盏放到桌上,周乞回身反锁了房门,两人便默不作声地凑到桌子前死盯着两件冰冷的器物。   “是不是得整个实体来啊?”漫长地沉默之后,周乞哑着声音问:“有了镜子不过是解决了元神涣散的问题,总还是要有个肉身吧。”   阿仁沉默了一会,说:“不知道啊,我也没玩过这个。”   两人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个青烟浮动的东西好一会儿,周乞说:“不然先试试,要是装上了,再找实体也成。”   阿仁眨眨眼睛说:“好。”   他把手放到玉盏上,却没有马上掀开,而是咽了口口水说:“乞子,我怎么觉得有点紧张。”   “你他妈别说了,我手心都冒汗了。”周乞又往前凑了凑。   阿仁又缓了缓,这才揭开盖子,里面一团半透明的白雾被几道阵法封在盏底,阿仁伸手换了几道术,将那魂魄慢慢引导出来,延伸向那边似乎越来越亮的小镜子。   那魂魄来到镜子上端之时,镜面上却只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丝影子,两人迅速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孽镜台本是照出所有凡人魂魄本质的镜子,倘若是奸邪之人站在此处,他平生所有恶端都会暴露无遗,而善人的灵魂却将一派空明,越是心中了无阴影,其灵魂的本质与原型就越是澄澈,也正是如此才会有“孽镜台前无好人”,只因孽镜台只能照出恶人。   “啧啧,真是不得了。”周乞小声看着那微不可见的影像感慨了一句,又闭上嘴全神贯注盯着。只见那魂魄慢慢靠近了莹白的镜面,就像是两种介于液体和固体间的物质在碰触一般,既相互交融又穿透了彼此,反复牵丝荡漾着。   “松……松手吧。”周乞音调怪怪地说。   阿仁呼出一口气,右手的五指缓缓张开,而那一直束缚着小范魂魄的白光束带也徐徐打开来,本是凝在一团的灵魂浮动扩散起来,似乎就要各自飘散在天地间。   在这接下来无比漫长的几秒钟内,那魂魄像是吸收了空气中的水分一般缓缓沉降下来,慢慢附着在了那剔透的镜面上,一寸寸一毫毫渗透进去,终于全然消失在了那镜块中。   屋子里安静一时间安静得出奇,连三条街外的花开都能听见。腰酸背痛地俯身瞅了半天,周乞正想出声问这是不是算好了,小小的晶亮方块却隐隐现出纹路来。那纹路从镜片中心一路延伸出来,缓缓将触须伸满边角,最终组成一幅不知是字还是画的图案。   两人均是愣了一下,却又见镜子下方渗出不少灰白烟雾,正骇然到莫不是灵魂没能成功附着进去要涣散了,却见那烟雾的样子似乎并不似魂魄灵体,反倒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直到洋洋洒洒铺满整张浮雕石桌。   两人本是撑着桌子的,此时纷纷退开一步,只见那浓雾团团涌动着,似乎要做出个什么形状,却又像才动工不就的石雕般叫人摸不着头脑。渐渐地,那雾气显出些许颜色来,轮廓也清晰了许多。   “啊……”周乞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阿仁也是一脸又恍然又吃惊的摸样,却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那雾团缓缓聚拢,俨然是一个人类形状。   “孽镜……就是高档,连实体都自备了。”   还从未如此呆傻过地两名鬼帝愣愣盯着石桌上的裸体青年良久,周乞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阿仁也醒过神来。凑近了看,那青年果真还是小范的相貌,却又似乎有些不同,青年的眉心印着红火纹章一枚,正是之前那镜面上所浮现的图案,锁骨下心窝处,隐隐闪着微光的,正是那镜片镶嵌于此。这青年确是小范,但似乎又显得不同,缘由既不是这纹路,也不是那镜面,像是连气息也全然变了。   石桌上那毫无活气的裸体青年只是安静地躺着,石桌两旁的人也没有动作。忽然,毫无预警地,青年睫毛一颤,唰地张开了眼睛,直直看向天花板,两人便屏息盯着,然后他转动眼珠朝左右两边扫视了一番,开口说了话:   “好硬。”   “啊?”两人异口同声疑惑应到。   “这个桌子,好硬哦。”   第 44 章   于是,在这夜黑风高十里空巷的阴曹地府里,两名鬼帝挤在十殿一间后屋中,正直勾勾盯着桌上横陈的一具裸体。   那裸体是个青年摸样,除了出厂设置在额头和胸口的两个LOGO之外,一丝伤疤污痕都没有,真真的崭新无暇,只是这整副场面要是叫别人看去除了惊悚绝找不出其他形容。   桌上躺着的青年睁开了眼睛后慢慢撑起身子来,有点目眩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额发盖下来挡住了一部分眉间的红色印记,面容看起来更接近他们记忆中的那个人,也依旧是那么不见天日的白皙,他缓缓地打量了一番屋内景致和身旁的两个人,最终将目光落回自己身上,微微皱起眉头,似乎陷入了什么深深的思考。   “呃啊——!”桌上的青年忽然一蹦三尺,落回桌面后迅速蜷成一个球:“怎么会是裸体!呜哇!呜哇!”   两名鬼帝这才终于有了点正常的表情,阿仁笑眯眯地摸了摸球状物体毛茸茸的头,说:“果然还是小范呐。”   “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忙着想把自己藏起来的青年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难道说我变样子了?有没有变帅?”   阿仁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简直就像小狗的亲近一样难以拒绝,有点不忍而同情地摇了摇头,顺手捞过一个能反光的装饰品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居然还是长这样!”瞄了一眼反射出来的映像,青年立马猛戳脸颊且怒气冲冲地咆哮了起来:“怎么会有系统升级换代却不更近操作界面美观程度的啊!”   “这不是挺好的么。”笑眯眯摸头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遭致新的冲击之后,青年开始淡忘自己□的事实,不停用光秃秃的指甲猛挠桌子,嘴里喃喃自语道:“虽然说能活过来是挺不错的,但是既然都已经像个傻逼一样在茶杯里住了三个月了,出来后居然还是这样,我再也不相信这个社会了啦!”   “他以前就这么吵么。”默默看了半天的周乞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语气中深深是被耍了的倦怠感。   “不是,好像今天特别活泼。”阿仁心情颇好的回答道。   范乐乐看了一眼身旁的周乞,又徒劳地蜷缩起来,小声问:“能……能给件衣服穿么?”   “不行。”阿仁好脾气地笑说:“小范忘记了么,按照惯例,得到新的身体之后要检查的。”   “又……又检查?”青年警觉地抗拒着。   “我在想……”周乞再度插入谈话:“我是傻逼么?”想到自己之前还文艺又忧伤了一圈,他表情更惆怅了:“我现在就想睡一觉,我觉得你们一年之内都别来找我了。”   看着默默出了门的周乞,范乐乐同学一脸彷徨无措,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对他来说新生的事情毕竟冲击更大。他就着阿仁拿过来的装饰品的反光,摸了摸自己额头的印记,又低头戳了戳胸口的晶亮镜片,似乎都没有什么感觉,活动了活动身体,也顺畅而自然,肌肉皮肤的触感也十分真实,打破了镜面幻象的担忧和错觉。   “呐呐阿仁,”研究了一番自己的新身体后,范乐乐拉住旁人的袖子:“你们去之前商量我都听见了,我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阿仁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道果然,只问:“怎么?”   “那个镜子听起来满牛逼的,你们去搞了破坏不会被怪罪么?”   阿仁看他眉毛皱在一起,眼睛也瞪得圆圆,一副认真的担忧表情,有点不可思议地问:“你担心的是这个?”   范乐乐严肃点头。   阿仁禁不住笑出一声,抬手比划着用夸张的语调说:“你见过那个镜子的,放在一个很~高的台子上,”见乐乐顺着点头,他又说:“我敲掉的是他右下角一小块,所以你从底下过根本是看不见的,因为被台子都挡住了嘛。如果是做巴士路过的话呢,就那个距离来说也是看不清缺口的,毕竟镜子本身那~么大。”   “哦,”范乐乐这才有点放松的迹象,忽然又紧张起来:“那他们看到我这样,”他指指额头的印子,“不就又暴露了么?”   阿仁伸手摸摸他的头说:“用孽镜装置灵魂自古从未有过,没有先例他们又怎么能够知道呢。”   “哇……”范乐乐露出振奋的表情,捏捏自己的手臂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点牛逼。”随即他又收敛了笑容,说:“每次我的运气都那么好,可是小强都……”   “你给自己定位的是运气好?”阿仁叹了口气,说:“你之前也听到了吧,一旦变成这样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知道嘛,大不了就在多陪你几个六百年咯。”范乐乐抬眼望着他说:“怎么每次一说这个事情你就一副苦逼兮兮的表情,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   “但是一旦过了几千年之后你就会……”   “不会不会,”阿仁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范乐乐又些恼怒地直起身子,说:“会不会是你说了算吗?是你说了算吗?”   看着跪在桌子上非要俯视自己以加强气势和可信度的乐乐,感觉又笨拙又拼命,阿仁只是轻轻答了一句:“不是。”   “不过……”他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不怀好意地说:“你不冷么?”他指着眼前白花花的肉体:“例如什么地方凉飕飕的。”   “呜哇——”   青年再度缩成一团,不过这次皮肤稍微红了点。   第 45 章   当阿仁再度拿着衣服回来的时候,无论怎么好言哄劝,那重新蜷成一团的球体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打开了。   “小范,来穿衣服了……你总得穿衣服不是?不然你打算以后上班什么的都裸奔了么?”阿仁语气放得十分温柔有人,但脸上却笑嘻嘻地,说:“虽然想想是挺诱人的,但我是不会允许老公的裸体被别人看见的。”   “不……刚才就已经被别人看见了好么……”范乐乐闷在膝盖里,抬起一只眼睛咕哝着:“上班呐……感觉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况且我回去上班还有啥意义么?本来说的提高来生待遇,现在连投胎转世都不用了,提高奈何桥等级啥的事儿都玩儿脱啦。”   这话说完范乐乐便意识到不对,立马警醒抬头看阿仁,果然他又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游模样。   “其实有了这个实体,说实话我还蛮高兴的。”范乐乐轻声说。   他从阿仁怀中抽出已经被捂热了的衣裤,一件件往身上套,一边低着头说:“单以灵体存在着的那些日子,感觉过得特别慢,极其漫长且不真实,简直就像又过了一辈子。看在眼里的世界虽然还是那样,却总觉得换了一种存在方式。于是我就寻思……不,是从那之前我就一直在想,到底要用什么理由,才能够赖在地府不走,现在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嘛。”   “虽然说外观没有升级,芯片也暴露在外面,不过领到了限量版实体,已经是大优惠了不是。脸上还多了一个花花,跟你原型的样子还有一米米情侣装的感觉……”   阿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坐在硬邦邦的桌子上费力蹬腿穿裤子,嘴里一直唠叨着,脸有点可疑得泛红,在白得过分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以前呢,我是觉得你老是不好好说实话这件事是挺气人的,后来我就想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们就慢慢墨迹到你愿意说的时候好了,反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日子。”   “不过久了吧,我又觉得其实你一直在说实话,只是我之前没听懂,其他人也没有听懂,渐渐的呢……我感觉自己大致都能明白了,也还有不明白的,以后再慢慢明白,而且这下是真的来日方长了。”   “反正如果我主动说要留下来陪你,六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你多半又会不相信、不同意,说一大堆有的没的,现在好了,大家都没得选了。”   “就算我已经错过你曾经活过的那几千几万年,就再用几千几万年补回来好了,我也只会这种简单易上手的方法。”   “小范……”   “你也知道吧,自己性格糟糕的事情,人前装治愈人后耍无赖。除了我之外才不会再有人愿意一直陪你演戏类,所以你可要费尽心力好好讨好我巴结我,求我一直留下来才是。”   “况且你当时要去破坏公物之前,不是来问过我么,我当时不是也没反对嘛,要知道有时候男人的沉默就是许可啊……”他伸直身体系上裤口后终于全部穿好,盘腿坐在石桌上,直视着站在面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阿仁说:“所以老公我啊……其实是自愿的哦。”   “而且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他将手按在胸口碎片的位置上,形成了一桩虔诚的祷告姿态,说:“囚禁我灵魂的这副躯体,并不是将我束缚在地府的缘由。”   他直直看着眼前也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人,不自禁有点笨拙而难耐地向前凑着,像只被不安摇晃的耳朵和尾巴泄露心机的大狗,似乎这样就可以传达自己所有的诚意。   他望进那双如麋鹿般漆黑湿润的眼睛,明亮到自己都头晕目眩口干舌燥,连里面包含着所有细微的期待和畏惧都一览无遗,于是他还是说了:   “我的束缚,是你。”   ======================================================================   阿仁那时候忽然想起来,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一个午后,他正在人间的海边发呆。那时候罗浮山的浮岛早已长成一片桑田,人间却仍愚昧荒蛮饱受战乱,而他只是站在一座荒岛外的礁石上,不顾海风大作咸雨飘零,静静地看着光芒渐熄的日头一寸寸埋入海面。   他当时只是想着,一旦天黑就动身回地府,反正如果没有阳光,两边就都是一样。   于是他站在漆黑湿润又形状古怪的巨大礁石上,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日落。   每一簇细白的浪花是如何迸裂,每一道深蓝的波纹是如何覆灭,每一丝金红的云朵是如何被无限拉长延展过海天尽头,每一层雾霭中的所有颗粒是如何映射出所有橙色和紫色的光线,每一滴水珠是如何自海鸟的翅羽上滑落再坠入海中消弭,每一捧沙石贝壳又是如何被海水浸淫翻卷从而携带去不知名的远方,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那只巨大的白鲸是如何缓缓地翻过海面,温柔地带起了一公里的水雾,搅乱了十公里的浮游,整幅场景是多么的默然而宏大。   还有那最后一丝阳光被收入天端的一刻,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是如何闪过最后一片耀眼的磷光,好像是要将地球上所有海水全部焚烧殆尽一般恣意而决绝。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最美的长镜头,人世的荣光壮景。   阿仁不明白眼前怎么会忽然闪回百年前的那一幕,但是他想,可能自己只是再一次产生了同样的心境和情绪。   被救赎。   我是你的束缚,最美的情话,人世的天长地久。   然而说出这话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他此时仍旧维持着怪异的姿势坐在大石桌上,为了显示自己话中的可信度和气势而努力地想要半跪起来,睫毛忽闪闪眼睛亮晶晶,一切却美好地叫人只想叹息。   于是阿仁双手扶上他后脑,将手指插入他软蓬蓬的头发,笃定他在如此扭曲的姿势下无可逃跑,便毫不留情地吻了下去。   不同于咸涩的海水,他的嘴唇是甜蜜的;不同于狂躁的海风,他的触碰是柔和的;不同于冰冷的礁石,他的肌肤是灼热的;不同于耀眼的金红,他的灵魂是纯白的。   而现在,他的心是一面镜子,剔透而通彻,照亮了自己心底每一寸。   无故忽然被吻的青年全身都轰地烧了起来。范乐乐完全不明白自己毫不容易鼓起勇气袒露的心意怎么会招来这种回应,本想一把将身上的人的推开,却被死死搂住还被迫借出颈窝供他磨蹭,一时间心又软了下来,拍了拍颈侧毛茸茸的头,说:“好孩子好孩子。”   “其实,这个衣服穿了也是白费,反正都是要脱的,早知道就不费劲去拿了。”埋在他颈窝的阿仁忽然闷声说。   “你……你说什么,”范乐乐一愣,随即感到有手从自己衣服下摆顺了进来,立马挣动起来:“你干嘛啦!”   “都怪小范,居然说这么可爱的话。”阿仁抬起脸凑在他脸颊边,一副咬耳朵的样子,说:“老公,你看今天花好月圆,不适合洞房么。”   “你到底是怎么联系过去的!而且根本就没有什么花和月!”范乐乐手忙脚乱地阻止四处破坏他穿衣成果的手:“你……你不要闹了哦……不会,这次才不会相信你什么检查身体之类的鬼话!”   “我才要说这次我不会只满足于吃豆腐而止步不前。”阿仁干脆一手将他两只手腕抓在一起,一手取了自己的眼镜丢在一边,然后按在他脖子后面又索取了一个深吻,一直吻到他气喘吁吁地放弃挣扎并且任他索求之后才放开。阿仁欣赏了一下他布满水渍的通红嘴唇,又喜滋滋地凑上去舔了一下,范乐乐连脖子终于也成功地红成一片。   阿仁松开压制住他的那只手,开始合力解他的裤子,范乐乐似乎已经明白失态的严重性,哆哆嗦嗦地拼命按住裤腰,说:“不要……不要闹了啦……你这样我好害怕。”   “不怕,”阿仁凑上去亲了亲他作为安抚:“我会很慢很温柔的……”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吧……我小腿都要抽筋了……”   “不是说还有几千几万年呢吗,我这是在帮你要趁早习惯。”阿仁嘴上胡乱编着,手上却一刻不停,很快将那才套上的没多久长裤又拽下来甩到一边,分开他颤个不停真像是要抽筋的双腿,按住他膝盖蹭进他腿间。   范乐乐早已从傻乎乎地白色大狗变成红彤彤的熟透虾子,拼命想要合拢腿却只是把坏人的腰夹得更紧,然而当自己敏感脆弱的部位开始被细心照料抚慰之后,更是连腿也并不住了。   饶是还活着的时候,范乐乐也从未能享受过他人的服侍,更别提这副青涩到一点就燃的崭新身体,不出几分钟他便只觉得头昏脑胀浑身发热,又是恼怒又是不堪,平明想要摒除耳边清晰而粘腻的水声,却只得抠着光滑的石头桌沿到指节发白,绷起脚尖也无法忍耐,仰头之间似乎连额头上的印记都红艳了几分。就在他想要自暴自弃缴械投降的时候,坏心的鬼帝却停了下来,一脸早有预谋的糟糕笑容。   “健康健康,很好很好……”他身体向前倾撑在桌子上,使得范乐乐不得不被迫向后仰去。他手指不老实沿着那精神焕发地器官一路向后按压,嘴里含糊地说:“今日例行检查第二项,弹性。”   想要抚慰自己得不到解放的可怜前端,手肘却因要撑住身体而无法动作的青年脑子里早已斑斓一片,连后方被缓缓探入也只能朝空气胡乱蹬了蹬腿。身上遗留的水渍在蒸干的过程中变得异常冰凉,他却根本不敢回想那些水渍的来历,只是小声恳求着:“不要弄了,阿仁,阿仁,不要弄了。”   “好,就不弄了,很快……很快就好了。”肚子全黑的鬼帝毫不脸红地说着第一万零一份谎言,却做着与承诺截然不同地动作。   “啊啊……”被狠狠顶入的青年终于泛起了哭腔。   “叫你,叫你不要弄了,骗子……骗子……”   “没办法了,你早就知道我是骗子的……已经,不能反悔了。”   夜已过半,十殿后屋的桌子上终于被弄得狼藉不堪,食髓知味的鬼帝却断然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于是又摸进另间卧房折腾掉后半夜,直到觉得自己快把这副新得来的身体欺负坏了才不甘不愿地停下。范乐乐决计不想再理睬他,却被死死搂住动弹不得,那糟糕的鬼帝却还自顾自吵个不停。   “老公,人家现在是你的人了,要对人家负责哦。”   “……”   “老公你怎么不说话,是嫌人家表现得不够好么?人家还可以的!”   “……”   “老公难道你已经睡了么,爽过之后就丢下人家自己睡了么?”   “……”   “老公……?”   “好……”被从背后被搂住的青年忽然没头没尾地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恩?”   “会对你负责的,大骗子。”   范乐乐说完便死死闭上眼睛和嘴巴再也不肯搭理人,只是耳朵却越来越红,被身后笑盈盈地鬼帝全部看在眼里。   ==========================================================   阴曹地府中央处理局某新近员工被千年唆鲵吞吃近八十天后,由南方鬼帝杜子仁以奇术复活,此后数年同杜留守罗浮山。   时年流转,百年一瞬。五方九鬼帝一说渐渐无人提及,只道有位范姓鬼差,三眼镜心,眼观阴阳三界,心存天地是非,可辨万物善恶,超脱于六道轮回之外,游离于人鬼妖兽之间,民间遂将之传为第十名鬼帝。   -END - 【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om/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蜗牛酱】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